那个人把秦疏强拘在身边,自然是欺凌过他的。敬文帝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仅仅一次机会,就能那么侥幸的留下血脉来。他才是孩子的生父,这并非没有可能。
小疏当时那么怕,是不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怀疑的时候,早有了这样的与惶惑不安?
当时所有知道其中隐情的人,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而事情偏偏就是谁都不愿去想的那个真象。
他低头看头怀里的婴儿,孟章没顾得上哄他,他正哭得声嘶力竭,脸蛋涨得通红,小眉心紧紧的皱起来,眼泪从紧闭的眼角不断滚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小疏的孩子。
他没有按照秦疏当时的嘱托带着这孩子隐姓埋名,如今绝不会让他被人所伤。
有人想上前来抢他手中的襁褓,孟章单手抱着婴儿,另一手拨剑出鞘,往身前一削,顿时青芒闪动,若不是那人见势不妙,飞快地缩了回去,就要被他当场削下一只手来。
他将人逼退,冷冷道:“谁敢动他?”
他习武出身,刀剑上的工夫更是了得,此时杀气凛然,不由得让人心生畏惧。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占着人多壮胆,忿然道:“这野种竟冒充皇家血脉,早已罪在不赦,如何还能留。”
孟章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凛,这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众人都觉得背上生凉,不由得微露惧色,却还是围住了他不肯退让。
他往周围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此时算看得清楚明白,这些人实在不是做大事的材料。反倒沉静下来,淡淡道:“之前我确实以为这是陛下的骨肉,并非有心欺瞒。”
“那他是究竟是谁的种?”有人气极而骂道。“一句并非有心欺瞒,你说得倒轻巧。你有一身的工夫,自然可以来去自如,却叫我们这些人如何脱身?”
一句话触到众人的心病,纷纷喝骂起来。
孟章见眼前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容,言辞之间渐渐不堪入耳。他自是不肯与实相告,让秦疏平白招人谩骂。
他心下终究愤懑难平,说话便尖利许多,沉声冷笑:“当日只道富贵险中求,大家都想要大功劳大名声,图个青史留名,自然也要有事败身死的决心,又何必抱怨今日脱不了身?这不过是个无知婴儿,只怪别人认不清楚,他自己又能有什么过错。”
众人一噎,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管他是哪对贱人生养的,这小畜生害得大家只怕都要死在这里,他也别想活命……”
易缜只见城头上倾刻间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孟章似乎正和众人闹翻,他自然心情大快,摸着下巴幸灾乐祸道:“自个儿窝里先反了?”
孟章听那人出言不逊,心中杀意再压抑不住,不等方才那人将话说完,只见眼前寒光闪过,人头早已不在颈上。城头上众人惊呼,从孟章身边潮水一般的退开,相互看了一眼,此时物伤同类,却是彼此都没有退路,只得又硬着头皮围了上来。
若是单以功夫论,这些人中很难有孟章一合之人。虽恨恼方才之人言词不敬,到底这些人和自己也算有同泽之情,一时之间倒下不了重手。被众人纷纷围上前来。
他无处可退,反身跃到城墙之上。却觉远处易缜骑在马上,嘴角一抹冷酷笑意,正向着城头张弓搭箭,旁边的将士也纷纷将弓箭对着他。
与他的射手,易缜自然不指望能够射得中他,只不过这意思很明显,还得把他再逼回城里去,孟章只要敢跳下城来,妄想逃出城去,就等着变成箭靶子吧。
孟章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怀中婴儿,又匆匆抬头看了易缜一眼。神情十分的怪异。
他因为秦疏的缘故,对易缜恨之入骨,可秦疏所生的婴儿,竟是那人的骨肉,可纵然是如此,他也不愿意这孩子落到对方手里。但眼前此情此景,只可谓造化弄人,他恨极之余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城墙上风急,宝宝原本呜呜咽咽的快要止住,陡然又拨高了声音,哭得几近上气不接下气。
孟章心里一紧,将他护在怀里背过身去。
婴儿声音都哑了,却越发的凄厉,断断续续的传来。
易缜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方才八路军万分复杂的神情,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他东西,他不明白亦不能掌握。更不知是不是因为当了爹的缘故,对宝宝的哭声格外的敏感。总觉得那哭声听得心头一阵阵发颤。
稍稍一迟疑,他将箭头移过几分,夺的一声,将向孟章围过来的另一人针在城头上。
孟章听得风声,并知道那箭不是向着自己来的,只是回过头去,极凌厉地又看了易缜一眼。
易缜一箭出手,自己也怔了怔,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帮他。但眼下既然已经动上手,也顾不得那许多。一声令下,箭矢纷纷向城头上飞去。
寻常的弓箭多半是没办法越过这么远的距离还能造成杀伤的。但也使得对方一阵大乱。
再看之时,孟间已然趁乱闯出众人包围,跳入城中不知去向。
这一场稀奇古怪的闹剧之后,叛军反而士气大跌,丝毫无心应战。看其情形竟完全如同一群乌合之众,种种弊端矛盾便显了出来。
等到北晋设法过了护城河,轻易就将凤梧郡打下来。
易缜胜得十分莫名。待盘点俘虏和伤亡人员,都没有孟章在内,令人在城中搜索,也没找着他半个影子。
易缜知道他功夫过人,寻不着也就只得作罢。
他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将审讯押送整顿的事都交代副将去做。也顾不得虽的,撒着欢就住京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