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之间力道大得惊人。挣扎之间险些翻下床去。靖安好不容易按住他,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腹中胎儿受了药力刺激,正不安的挣扎起来,将肚皮顶出十分明显的波动。靖安顺着胎儿的位置,试着慢慢的住下推动。一面把秦疏的裤子退下来,秦疏想必是疼得恨了,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羞愧。
饶是秦疏惯常忍耐,这一下子也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啊!”
孩子挣扎着往下钻动的巨痛本就让他痛苦难当,整得肚子就像揣了把锋利的刀子,片刻不停地绞着他的血肉。更何况被人这样一按,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他徒劳地伸出手去,想推开那只在肚子上按压的手,这实在是太疼。
孩子药力和外力的作用下,自己也努力的慢慢往下走,这期间的痛苦,自是外人难以想像。
疼极之时,纵然秦疏意志坚定,那么多的艰辛一路撑过来,然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撑不过去了,血在一点点流失,他有些冷,觉得自己这一次会死在这儿了。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他竟会想到此时不在京城的那个人。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让他觉得快意一些?这样的念头一起,就再也挥之不去。
可是就算是死,他也该把这个无辜的孩子带到世上来。他将呻吟尽可能地吞了回去,憋住一口气对抗着腹中剧痛,本能地顺着胎儿的走势一次次用力,再一次次瘫软回去。
胎儿一点点的往下走,始终还差那么一点。
靖安听他在呻吟痛呼里,似乎喃喃的叫了声什么,留神细听时,又只余痛苦艰难的呻吟。微微惊诧地抬眼看去,见秦疏目光都有些发直,却绷紧了身子再次努力。在痛楚一点点的煎熬当中,黄昏将近之时,胎儿总算决定不再折腾他的父亲,稍稍向下挪了一点。靖安顺着这力道,将他的肚子狠狠向下一推,胎儿终于露出头来,再借着余力,慢慢滑了出来。
秦疏已然陷入半昏迷当中,然而心里终还有那么一点点意识,他眼前是一片昏花,却尽力的想要坐起来,惊恐道:“他……他怎么不哭……”话音未落,颈后微微一疼,顿时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靖安指尖轻轻一点,便令那甫出生的婴儿没来得及哭便昏睡过去,这才热毛巾擦尽口鼻各处。拿软布包裹起来。看看秦疏脸色,虽然苍白,所幸婴儿出生后,血液便慢慢止住了。又替秦疏稍稍清理了一番。
他将药箱打开,从中抱出另一个婴儿,放到秦疏怀里,盖好了被子。又将孩子放回去,将这些事情做完,他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对着着青岚拱手一笑:“恭喜,是位小小姐,两人平安。”
青岚闻言一怔,只待他要告辞,这才醒悟过来,拿了银子作谢。
再回过头,却有些不忍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侯爷想要的是儿子,如今却是个女儿,也不知秦疏将要如何自处。
他想到这里,猛然记起一事,侯爷要他日日传书,如今因为这事,倒是足足忘了三天,而现在这样的情形,越发不知该说什么。
那不但是个女孩,而且身有残疾,右脚怪异的扭曲着,虽然能够稍稍活动,看起来明显的比另一只脚短了一截,腑脏也有些毛病,整个人病弱得跟只小猫似的。
青帝得知是个女儿,连接去看一眼的念头都没去过,只让宫来两名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印证这消息是否属实。
太医来时,青岚给了不少好处,仔细打听婴儿的情形,每个人都是摇头,只道那腿疾是从胎里带来的病症,这孩子又孱弱,实在难以养活。
太医回去这般回话,青帝原本对秦疏有些厌恶,连带的对这孩子也不抱好感,见是这样的结果,反而去了一块心病。令人仍旧仔细看守,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青岚因为这事很是受了些处罚,每天只能进来探望一次,一次只能留上小半个时辰,此外就连衣服也不许再带进来。
所有人都觉得那孩子应该活不出月去。青岚也不敢把这样的话挑明,更觉着就连秦疏的情形也不好。想来想去,这事唯有侯爷才有办法施与援手。这些事并非三言两语,又怕书信无法说动易缜。青岚派了信得过的手下亲自赶去报信。他对侯爷还有旧情有七八分把握,前去那人也是能言伶俐之人,只是这么一来,前后需要的时间就长了些。
所有人看着那个孩子,都是一种了解的目光。然而秦疏心无旁鹜,对她悉心照料。女婴没有被带走,他简直欣喜若狂。他把整个心思都转移到了婴儿身上,哪怕她残疾、病弱,他仍旧视若珍宝,。靖安会把她留下来,想必因为她是个女孩,又是先天的残疾,实在是对旁人没什么用处了。
孩子是胎里带来的毛病,虽然之前靖安说过它很健康,可后来他一直伤痛不断,或者早就埋下病根,再加上当日被踢的那一脚,最终造成了这般的后果。对于这孩子的残疾,他唯有心疼,只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根本没有心思想到其它。
他明知道这个孩子确实不太好,一方面却不肯往坏处多想,只一心盼着她总会一天天地好起来。
人有时候偏执起来,往往没有道理可讲。他爱那个孩子,或者是出于血肉的天性,又或者是过往太过惨烈,这个残疾病弱的孩子的出现,依旧是他唯一的寄托。
他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只是叫她妹妹。
秦疏原本与囚禁无异,如今前景越发的晦暗无光,处境更为不堪。他的身体尚且虚弱,却不知道是从那儿来的力量支撑着,只在床上躺了半日,第二天能够挣扎着起身亲自照料这个孩子——他不做,实在是没有别人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