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公“喲”了声上前捡起,“圣上发这么大火作甚?”“你瞧,瞧,这前营都尉空闲已久,兵部筛选了一个月,也没能给朕拟选个人出来,眼下倒是勤快,九霄初来乍到,尚无政绩,这卞威是看上他甚了?”不怪宣武帝恼怒,他提拔陆九霄是他的私心,可再怎么提拔,宣武帝也是有分寸的,前营都尉的人选势必要从旁人选,这鸡蛋还得分篮子放呢,哪有将偌大兵力交由一人之的道理?且这兵部历来与陆家无甚牵扯,怎会接连替陆九霄保举?彭公公是宣武帝跟前的老人了,帝王胡子一撇,他便能摸清他的心思。历来君王最忌讳的,不过拉帮结派四字,何况兵部掌管着武官选用、兵籍、军令、军械等,向来是宣武帝所看重,如今他怕是陆世子与兵部扯上关系。“圣上,老奴瞧兵部那些是个见风使舵的,卞侍郎无非瞧世子在您这得脸,借花献佛罢了。”宣武帝脸色稍缓。正此时,一旁伺候茶水的小太监递上一只青釉色茶盏,小声道:“说起卞侍郎,奴才前两日出宫采办时,恰瞧见他与陆世子在茶楼,瞧着倒是相谈甚欢。”闻言,彭公公心上一个咯噔,眯了眯眼瞧向小太监,“圣上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滚出去!”“是,是是是……”彭公公:“圣上,老奴看——”“行了,你让姚潜赶紧将这适合前营都尉的人选给朕报上来。”这姚潜便是兵部尚书。“是。”彭公公蹙了下眉头,圣上还是多心了。此时,月明星稀,秋风瑟瑟,坤宁宫外的梧桐吹了一地的落叶,瞧着就是个萧索的季节。李皇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伸抚了一下窗外的芭蕉,“所以为何本宫不让旻儿争,这圣上啊没有用人不疑的胸怀,这些年他身边那些个有本事的,一个一个,不是贬了就是死了,要么,就得会藏拙。”祥月:“娘娘此计着实高明,想来国公爷这回,也肯听娘娘的了。”李皇后哼笑了声,“且等着吧,待圣上死了对陆九霄的心,赵淮瑨又远在骥阳,立储,他最后还不是得选淮旻。”——九月十八,天阴风清,秋高气爽。太和殿里,朝臣位列两排,趁圣上未到,纷纷交头接耳。忽然,太监高喊一声“陛下到——”,众人噤声,齐齐作揖躬身,“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宣武帝道了句“众爱卿平身”,新一日的早朝这才开始。户部上奏了新的税法,御史台弹劾了几个有违政纪的官员,礼部则盘点了附属国进贡的贡品,等等等等……两个时辰过去,总算无人再出列禀奏。陆九霄眸色沉沉地盯着前边兵部侍郎卞威的乌纱帽看,果然见他脚尖一个打转,出了列。男人嘴角一撇。卞威高声道:“微臣有事禀奏。”宣武帝看过来,一想卞威前几封折子,口吻难免淡下,“卞爱卿何事要奏?”“回圣上,正如国不可一日无君,前营亦是不可一日无都尉,陆世子虽是暂代,可却将前营上下管束得紧紧有条,日日排兵布阵,风雨无阻,使得前营士气高昂,以微臣之见,这‘暂代’二字,且可除去。”话落,便有几个小官出列:“臣附议。”“臣附议。”…………一时间,太和殿静无人声,所有人都提着耳尖。就听宣武帝道:“九霄,你如何想?”这话无非是一句试探,可人的心里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无论对方答什么,都是无关痛痒。陆九霄眉目微敛,抿唇道:“臣自知无能担任,还请圣上另择贤人。”宣武帝看看他,又看看卞侍郎,最后弹了弹龙袍起身,“那便再议吧。”众所周知,这再议,便是否了的意思。散了朝,陆九霄离着卞威尺那么远,下台阶时,他眯眼“啧”了声,看向前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卞大人收了我什么好处,这才拼了命举荐我。”卞威一怔,客套地笑笑,“卞某也是在其位谋其职,看了陆大人的本事,这才竭力一荐。”“哦,是吗?”——戌时,天色渐暗,酒楼的生意热闹起来。望江楼雅间,陆九霄斜斜地倚在窗台上,侧身去瞧街市的人头攒动,十足的烟火气。贺凛饮了两杯酒,看他道:“李家这段简直屡试不爽,偏圣上是个疑心重的,他眼下怀疑你有意彻底接前营都尉一职,只怕近来不会重用你,你想靠在圣上面前得脸来刺激李家,恐怕不成。”“谁说不成。”陆九霄扯扯嘴角,“啪嗒”一声,将把玩的折扇丢在桌前,落座道:“过几日就是秋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