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正是在这一天的夜晚,东方高我遣退左右,在他的水上行宫独自入眠,不许护卫靠近。直到下半夜,东方高我突然大喊起来,在行宫内悍然出手,几乎砸了半座行宫,护卫们才匆匆赶来,找到了刺客在行宫内留下的归元宗剑法的痕迹,而与此同时,沈辞镜落脚的客栈中也不见沈辞镜的身影。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陆铎公面沉如水。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殿内的三名指挥使都有所猜测。片刻沉寂后,陆铎公再度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三少爷人呢?”杜同光有些磕巴:“三……三少爷他……他在……”司空满沉声回道:“三少爷称病在床,请了全城的医师来为他看病。”“好!好!好!”陆铎公勃然色变,一拍椅子站了起来。而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他身下那张精致华美的城主椅,就这样无声无息化作了碎末。“好得很!!”暴怒的声音震得整座大殿都如同孤舟般摇晃起来。殿内众人噤若寒蝉,纷纷垂下头,不敢吭声。“他这般闹事,是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吗?!!”陆铎公怒声呵斥。“还是他以为,凭借这样的造势,他就能将那位天下第一剑的弟子玩弄于鼓掌了吗?!!他以为什么叫做天下第一剑?他以为什么叫做归元宗?!”“蠢货!蠢货!!我一生英明,怎么会养了这么一个蠢货?!!”陆铎公怒气磅礴,分神期大能外放的气势,震得殿下众人动弹不得。符甲兵指挥使杜同光心慌气短,额上冷汗更急了,几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在这里。他偷眼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同事,却发现不但司空满此刻一脸淡然,就连他向来看不上的宁斐也是镇定非常。为何?难道说他们二人没有看出其中蹊跷、不知道这件事的深浅吗?难道他们不知道三少爷这番行事的冒犯与僭越,不知道陆铎公发怒的理由吗?!杜同光不信。如今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在众位老狐狸的眼中已经非常清楚了:所谓的“遇袭”,正是东方高我在与沈辞镜起了冲突后,心中不满,刻意制造出自己被刺的假象来陷害沈辞镜的事件。而至于陆铎公的怒气,其实有两个点。一来,陆铎公实在是气东方高我的无能。三年前,东方高我只以为谢家和沈家都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于是他仗势欺人,光明正大地用一个家族的名头灭了另一个家族,还留下一柄剑来恶心众人,从没想过以后会如何。三年后,沈家后人学有所成,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如果说这里还能说“人算不如天算”,那么之后东方高我的应对,就是蠢笨如猪了,因为他竟与对方翻脸了!之后,东方高我见沈辞镜不卖他面子、不肯乖乖吃下这个亏,心中便大感不悦,自导自演了“刺杀”事件。甚至为了坐实这件事,这位三少爷还在没有跟陆铎公有过半点通气的前提下,自作主张地将事件张扬了出去,令“归元宗沈辞镜夜刺广陵城无极剑侠,令其伤重卧床”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这样一来,哪怕陆铎公看穿了东方高我这些卑劣的小心思,不愿得罪归元宗,但在全城的注视下,他也必然要搜出沈辞镜,威逼沈辞镜向东方高我低头,才能挽回广陵城的颜面。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修二代到处拆墙,不小心踢到铁板后不想着收拾道歉,反而设了个局,胁迫陆铎公捉住沈辞镜给他出气的恶心事。而如今,陆铎公就是气这厮蠢笨、气他狂妄、气他胆大包天!东方高我深知沈辞镜此刻独身在外,虽有归元宗作为靠山,但后者到底鞭长莫及,所以只要沈辞镜在广陵城吃了亏、被陆铎公按头坐实了他刺杀东方高我的这件事,那他就是吃了哑巴亏,哪怕之后归元宗想要为他讨回公道,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因为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毕竟归元宗到底是名门正派,是曾经的正道魁首,如今更是谋划着从白玉京手中重夺正道魁首之位,那么归元宗就必然要注意外界对自己宗门的风评,也就不会为了门中弟子一件小小冤屈而跟他们广陵城掰扯不清。毕竟世上道理向来如此,好名利者,终将被名利所缚。——东方高我也好陆铎公也好,都是这样想的。但这不妨碍陆铎公依然觉得东方高我蠢笨、狂妄、胆大包天!——处理不好沈辞镜的怒气。蠢笨!——为了让沈辞镜低头,不惜设计他老子给他出头。狂妄!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