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熟悉地方什么时候不能熟悉。日后考上进士,要在京城待一辈子呢。前提是,你得考上啊!”花渊搂着柳娘的肩膀道:“贤弟啊,考试也不光是纸笔上功夫,虽然考试是糊名,可到最后拆封定等的时候,个人名气也是至关重要。若是能在考试之前经营出大名生,考官为着物议,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压。我等闽南出身的学子,不比他们江南学子,总要吃亏些。申用懋大人的赏花宴上,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正是扬名的好机会啊!”
“可我听说申用懋名声不太好,前些日子不还受过弹劾吗?”
“嗨,那都是胡说,诽谤之言,陛下不也没有降旨斥责吗?御史的话能有几分准,不过是见不得申用懋大人有个好家世罢了。当初大人中进士的时候,元辅还是老张大人呢!”花渊笑道。
“虽说取进士的时候还是张四维老大人做元辅,可老大人当时老病,本就有了推举申大人做元辅的意思。若是能回避一二,何其圆满。元辅也是小心谨慎之人,可惜在子女上落了下成。”
“行了,行了,元辅家事也是你我该说的,快快闭嘴吧!”对于这些沸沸扬扬的高层大事,他们这些小虾米也就听个热闹。管他孰是孰非,花渊要的不就是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吗?“就一句话,去不去?”
柳娘笑笑,她已经过了争强好胜出风头的年纪了,“我就不去了,祝花大哥旗开得胜……”
话还没说完,花渊就走了出去。
柳娘摇头失笑,这个花渊啊,脾气还是这么直率。
即将春闱的举子,都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胜算,有埋头苦读,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有结交豪门权贵,为自己寻找后台的;也有如花渊这般,参加文会、诗会,宣扬才名,营造声势的。
京城人才济济,春闱举子何其多矣,谁又有自信自己一定能独占魁首呢?
柳娘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她找到了新的消遣方式。
“柳,你来了,愿上帝保佑你。”
“约瑟夫神父,也愿你的主保佑你。”柳娘微笑,约瑟夫神父是意大利天主教传教士,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很多传教士都渐渐打入上流社会,人们称之为“泰西儒士”。在闽南,柳娘已经见过许多“红毛鬼”,但像约瑟夫神父这样,穿中国衣服,行中国拱手礼节,中学为皮、西学为骨的传教士还是十分少见。
“不,我的孩子,主不是我的,而是世人的,光耀世界啊。”约瑟夫神父笑道。
“好的,可能是我并不灵光的意大利语又出问题了。”柳娘耸肩,“让我们放弃争论信仰的问题吧,也许我们能说说没有争议的话题,比如音乐?”
“是的,音乐是没有国界的语言,我们都该接受音乐的熏陶。”约瑟夫神父请他到房间里去,从一个盒子里珍而重之的取出一把小提琴来。经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这把小提琴的价值不言而喻。“也许你愿意演奏一段,上次若不是你找到可以替代的琴弦,它就不能再发出声音了。我想了许多办法都不行,明是用什么做乐器的呢?”
“我们的弦类乐器,常用蚕丝线或者羊肠线,弓弦总用马尾或者类似的长丝物品。我开始的时候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去找的,可我发现,对小提琴而言,金属丝才是更适合的,它的音域更广。”柳娘接过小提琴,最开始见到的时候,柳娘都不敢相信这是小提琴,没有腮托,琴颈也比较短。约瑟夫神父千里迢迢带它来,这在意大利还是新鲜玩意儿,可惜路上琴弦坏了,不能发声,柳娘帮忙找琴弦,顺带“天才般的创意”进行了改造。
“是的,是的,外面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我们去院子里演奏可以吗?”
“求之不得。”柳娘走到院中,在树荫下站定,微微斜着身子,开始拉琴。
琴声弥漫在整个小院,音色优美、音质纯正、音域宽广,在这样的琴声中,约瑟夫神父忍不住唱起了对上帝的赞歌。任何赞歌都是庄严、肃穆的,而在约瑟夫神父唱来,却更增添神秘和圣洁。有信仰的人,心志最坚定、心灵最纯洁!
一曲终了,两人相互鼓掌,称赞对方。
“在我的国家,音乐是应该被分享的,许多人围坐在一起,品尝音乐的盛宴。在明,这好像并不受人欢迎,大家都不喜欢音乐吗?或者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约瑟夫神父走过很多地方,对每个国家地区的风俗都十分好奇。
“当然不是,音乐的魅力,没有人能够阻挡。前些天,我到京城的时候与我的朋友聚会,他们有的会吹笛子、有的会弹琵琶,还有的和您一样会唱歌。这些是非常私密的朋友才会相互展示技艺,若是您有兴趣,等我完成人生最重要的考试,我请您参加宴会。”柳娘笑道。
“当然,当然,非常感谢!柳,你真是个友好的人,在闽南的时候我就知道,只有你愿意为我翻译,其他人都十分惧怕我。可我不是魔鬼,我是上帝派驻到人间的使者。”约瑟夫神父第一次在闽南下船游玩,被当地人驱赶,是柳娘为他解围。即便在外国人出入频繁的闽南,依旧有着红毛鬼吃人的传说。
“柳,友好的你还愿为我解惑吗?我在街上也听过许多音乐传来的地方,有些是歌剧,有些是妓馆,他们也很受欢迎对吗?”
“那不是歌剧,那是戏曲……好吧,类似歌剧。在那里音乐是受人欢迎的,可展示音乐的人地位却比较低,官员、儒生都不屑与他们交往,认为他们都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