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来见见再说吧。”柳娘颔首同意,朱高炽喜出望外,只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官位,朱高炽就以为自己要费尽口舌。毕竟这次的秀女中有徐家这样的至亲,也有国公之女这样的勋贵,怎么想都不会轮到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吧。
柳娘召了张姑娘来,果然是一个生机勃勃鲜活明丽的女孩儿,与朱高炽十分相配。柳娘还怕朱高炽是一时兴起,特意等了两个月,见朱高炽心意不改,才和皇帝说了,下旨指婚。
张姑娘婚后也没辜负柳娘的期待,胸有丘壑。关心朱高炽,学东西上手快,举一反三。进宫之后,也没忘记她银楼的设想,在京城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后发展成全国连锁,客似云来。
巧合的是,她也是天足,连着三位国母是天足,朝廷又宣扬“缠足亡国之君的遗物”,上层人士喜欢天足,其他人自然努力向之靠拢。三代、百年,足以行成新的传统风俗。
和柳娘在北平带来的偶像效应一样,皇族女人不守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条,率先带头愿做能干女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行列。
张氏喜欢华服,而纺织业天生就是为女人存在的。民间有改良织机的女人,受到皇室女眷重奖,在民间又掀起改良机器的风潮。
汉王朱高煦的媳妇儿可就没走这样复杂的程序,是他自己“抢”来的!
当初为太子甄选妻子的选秀,汉王不感兴趣,直接带着妹妹们出去游玩。之后,朱高煦就被派到草原上打蒙古人了。朱高煦一直对军事有着天生的热爱和天赋,在战场上来去如风、屡建奇功。皇帝把北征蒙古之时,都带着他做先锋。
在草原上,大多是蒙古人,可蒙古人赶走了,也要有新的人口来填充。从关内迁徙过去的汉人,又形成了新的城池和宗族。
朱高煦碰到的就是一位名为“朴实牧民”,实为“马匪”的女当家。这女当家也有意思,平日里放牧,偶尔接朝廷的生意,帮着蒙古人,很有些雇佣兵的味道。
朱高煦偶然碰上,被当成肥羊险些落入圈套。两人你来我往有了感情,姑娘却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不被皇家接受,小儿女之间的纠葛矛盾,被皇帝收集起来当画本子看,还和柳娘分享读后感。
“这傻小子,猜来猜去有什么用,直接回京一问,什么都都清楚了。”燕王笑骂。
“不是谁都有陛下的果决。”柳娘笑道:“咱都别提醒他,让他自己再闹几个笑话,等老了慢慢回味吧。”
无良父母相视一笑,放任儿子闹笑话。
赵王朱高燧的王妃就“正统”了,礼部尚书之女,三个媳妇儿中她家世最好。可三儿媳爱书成痴,在柳娘的建议下,修了图书馆“供穷书生白读”,名声颇佳。
三个儿媳,一个秀外慧中,一个勇武坚定,一个文采斐然,都是一时人杰。柳娘选媳妇的标准亮出去,世人逐渐靠拢,移风易俗。
大家都还记得皇后曾说过的话,“选媳妇,选的是能和儿子相互扶持共同成长之人,而不是挑一个应声虫。”
渔家傲
柳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年轻妇人抱在怀里,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儿依偎着她,三人躲在墙角,畏惧得防备着外面。
柳娘向上仰头,白眼翻得难看,拥着她的年轻妇人却十分惊喜,眼中透出兴奋的光彩来。柳娘刚想要说话,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年轻妇人指了指门外。
柳娘凝神听去,却听这话音不像北方话的模样,多舌音,常伴爆破音,听了半天没听见轻唇音,好像……好像曾经听过的粤语歌。
好多年没听见过闽南语了,最近一次,应该是作为南霄道长的时候云游到此地。柳娘努力融合记忆,却发现一思考头就发疼。柳娘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额头肿起一个大包。
柳娘也没有说话的力气,靠在那妇人怀里,听外面的说话声。
“阿郑就典给你了,咱们可说好的,一个大年就来赎,你若是偷偷卖了,我可不放过你。”
“放心吧陈老板,保证误不了你的事儿。你也是生意人,知道童叟无欺的道理,我老李最讲诚信一个人,你放心我,我也放心你。”
“放心,放心!我家阿郑才十八,水灵着呢,模样周正、手脚麻利,关键是能生儿子。瞧我还在襁褓的小儿子,不就是她给生的吗。若不是生意一时周转不开,哪里会典了阿郑去。我的阿郑啊,若离了你,我可怎么办哦……”一个洪亮的男声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听着好像十分不舍这个叫阿郑的姑娘。
“陈老板,别哭了,说好一个大年就是一个大年,你把生意再拾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阿郑又回来啦。”另一个男人连连劝慰,说话又急又快,舌音浓重,柳娘没听清他说什么。
含糊着过了这段,劝慰的男人朗声道:“我再读一遍契书,陈老板觉得能成,就按手印签了。”
“立执照:陈林妾阿郑由夫主做主,自愿典与周凤喜身旁为妻一大年,做身价钱二十两银子整。当交不欠,笔下交足。自交价后,永不反悔。此系两家情愿,若有反悔者,有冰人执照为证。媒人:李德功,代字赵青山。”
这一段话声音洪亮、咬字清楚,柳娘听明白了,陈林是屋外痛哭的男人,阿郑是他的妾,现在他要卖了阿郑,卖给一个叫周凤喜的。屋外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是和陈林说话、安慰他的李德功,另一个是还没听见话音的赵青山。
陈林响亮得抽了一鼻子,叹道:“阿郑就给你了,你带周兄弟来,我也见了,是个老实汉子。周兄弟,阿郑到了你家,你好好待她。李兄、赵先生,承蒙不弃,咱们去庆寿楼吃酒,走,走,吃酒,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