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失利是此时最大的新闻,可要酒楼茶楼人人都谈论此时也不容易,难道就没有其他事情可谈了么?柳娘敏锐的感觉到这背后有人推动。
谢夫人深居内宅还不清楚情况,魏国公府被柳娘把得死死的。可宫中太子妃、常家婶婶就瞒不过了,纷纷请她前去商议对策。
蓝夫人夫君已去,一个寡妇人家只能在危急关头豁出去脸面帮忙,现在情况未到此境地。蓝夫人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听外面风言风语。你父乃当世名将,高僧曾为他批命,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相,千万不要自苦。”
“婶婶放心,我省的。家里我都瞒着,母亲弟弟他们都不知晓,您也不必担心,一日败,日后不会再败。”
蓝夫人安慰过柳娘,又去魏国公府陪伴谢夫人。柳娘把外面消息全封了,可长时间无人拜访,谢夫人也会起疑,柳娘只能拜托蓝夫人了。
宫中太子妃也十分担心她,时常招她进宫说话,想用太子妃的身份给予庇护,让外面说闲话的人明白,徐达并未失势,皇家依然看重他。每次来了,太子妃也不说正事,只拉着她说一些家长里短,风景风俗,时间久了柳娘都替她觉得累。
挥退宫人,柳娘握着她的手道:“姐姐放心,我相信爹爹,也相信陛下。爹爹是当世名将,对手也不可能是不堪一击之徒,互有胜败很正常。在沙漠中谁能比他做得更好?不身临其境,不知其中艰险,而今说风凉话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陛下不同,陛下重情义,能体察属下辛苦,我信陛下知道其中艰难,也信陛下和父亲几十年君臣情义,袍泽情深。”
“你若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只前日又传回消息,曹国公所领东路军也败了,宫人都在说父皇气极,砸了御书房。”太子妃十分担忧,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一个败,两个败,曹国公可是陛下外甥,还被收为义子养育,这样的身份都让陛下气得砸了书房,可见败得严重。
柳娘把头凑近太子妃耳边,轻笑道:“若只有爹爹败了,是他领兵不利,若曹国公也败了,就是战略不对了。说起来不仗义,可曹国公拜了我也稍稍放心了。”
太子妃笑嗔几句,算是接受了她的歪理邪说。
败军不止这一次两次,徐达所领中路军和曹国公李文忠所领西路军都败了,只有宋国公冯胜所领西路军胜了。即便胜了,两军损失惨重,不能再战。三军合兵,班师回朝,却在沙漠中迷路,断绝粮饷,士兵多饿死。此次大败,更是严重,出征时候北伐军有十五万,而今回来的不足五万,折损三分之二还多。徐达作为主帅,当负主责。
燕王妃
班师回朝之后,朝中对赏罚功过的定论一直在争议,不过这都与柳娘无关了。父兄回来了,她就退回去,做她的闺阁少女。
徐达是对此次北伐失利并非无动于衷,面对新生儿,徐达为他取名徐膺绪。膺,胸也,义愤填膺,胸中全是义愤之气,所谓膺绪。
徐达在家中也不像往年一样陪伴妻儿,享天伦之乐。总在书房推演军阵战况,不知是试图一雪前耻,还是在总结之前的教训。
孙姨娘得了这个名字心里气苦,十分伤心把儿子生在了恶月五月,“刚出生就传来败讯,老爷定是不喜他了。”这话孙姨娘就算说也只敢悄悄和谢夫人说,谢夫人与她感情深厚,闻言只得劝慰:“说的是什么话,和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五月出生的人多了,一年只有十二个月,你让五月空着吗?膺绪出生的时候,老爷还没败呢。老爷之所以给他去这个名字,不过有感而发。做人儿子的,让父亲取名祖纪念也是常有的事。你前别如此自苦,孩子虽小,也有感觉,若让他误以为自己娘亲都嫌弃他,岂不伤心。”
如此可见谢夫人与柳娘真是亲母女,劝人都有一套。孙姨娘渐渐收了悲声,可心绪当真一下子转不过来。谢夫人和她同为深宅女眷,更明白她的心思一些,这些日子都在陪伴她,宽慰她。
柳娘顺势接手了徐添福,小家伙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柳娘拿着《训蒙骈句》教他,一句一顿,朗朗上口。正教得起劲,忽见徐允恭站在院外,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们姐弟。
柳娘起身迎了徐允恭进来,请他落座,笑道:“怎么着,大哥也想重学启蒙韵书不成?”
徐允恭笑道:“以前不闻此篇,想是你废了大力气找来的。”他们武将之家,想要找文臣要点东西不容易,这样的蒙童书籍能要来,非关系亲密或下大功夫不可得。
“自然是废了大力气的。”柳娘窃笑,对添福道:“你先去背三江四支,等背好了,姐姐再教你。”
徐添福圆滚滚的一团作揖,和兄姊告别回到屋中念书,还特意把窗户支开,想看看兄姊说什么呢。可惜书房离院子太远,他们在亭中,只能看见嘴唇翻动,听不到声音。
“这是我自己编的,当初大哥学骈文哭爹喊娘的,我学了之后赶紧把这些收集整理起来,想着给你用。没想到你课程结束的这么快,都没用上。不过没关系,你儿子肯定能用上!”柳娘见他脸色微沉,拐了他一个胳膊肘,问道:“怎么还生气了,我把添福打发走了才说的,绝没破坏你威严兄长的形象。”
“原来是给我的。”徐允恭接过仔细翻阅,却见是新抄写了。
柳娘会意道:“这是个给添福的,给你的那本我留着你娶亲的时候给嫂嫂呢,让她也知道你是个不通文章的,若能留给你儿子,就是一辈子的黑历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