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因翻身坐起来,靠着钟琂说:“我睡不着,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钟琂问:“什麽问题?”
“我在想,职场上难免会遇到一些不喜欢的人,比如爱偷奸耍滑的、爱邀功的、经常在背后给人使绊子的。你一般会怎麽解决?”
钟琂想也没想就说:“我一般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如果有人影响到我了,工作能力也不强,那我会直接让他走人。”
这很简单粗暴,也很钟琂。
钟琂捏着沈时因的腰,问她:“是不是施工队又不听指挥了,还是在偷懒?那我明天就把他们换……”
“不是,你别这样。”沈时因赶紧说:“你不要动不动就一副要替我出头的样子,这样我好像变成了在向大王进谗言的妲己。没什麽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钟琂一脸困惑:“妲己是谁?”
“就是一个……算了,我突然好困,明天再给你解释。”
沈时因发现自己大概已经习惯和钟琂一起睡了,被他抱着的感觉很安心,常年冰凉的手脚也会被他捂热,钟琂也经常给她掖被角、亲她或是很轻柔地拍她的背。
等她再醒过来,钟琂已经离开。沈时因坐起身,带着洗漱用品走到每层楼统一的水池旁洗脸。
隔着水声,沈时因也能听见张工正在通知大家召开例会,尤其是今天钟琂来了,性质也就跟领导视察差不多,每个负责不同试验段的人都要做工作彙报。
沈时因沿着楼梯往下走,路过二层的时候有意等了等,果然没多久就看见走出来的赵广生。
“赵工,借一步说话。”沈时因走上前说。
赵广生的手机里还在播放短视频,他咂了一下嘴,摁熄屏幕,跟着沈时因走到了过道转角。
沈时因沉着脸,也不与他兜圈子,直说道:“我前天让你去检查围堰的偏移,你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我昨天晚上去看的时候已经位移了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任务了。”
赵广生一听,不以为然地说:“多大点事,正式浇筑之前还会做确认的,到时候再调不就行了?”末了,他还声音极低地嘟囔一句:“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沈时因说:“正式浇筑之前的确会再做测量,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偏得太多,需要整体重来,那一车的混凝土该怎麽办?”
“不至于的,这麽多人都算了那麽多次了。被风浪打几天就要重来,那这群人是吃白饭的?”
“你再这副态度,以后就别跟着我做事。”沈时因提高了几分声量:“还有,你最好随时保持通信畅通,不管用手机还是对讲机,我不希望遇到事情的时候联系不到你。”
沈时因虽然长得好看,但这张脸不适合耍狠斗勇,她在疾言厉色的时候脸颊会不自觉地鼓起,震慑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赵广生倒是听进去了,他抱着拳,动作夸张地讨饶道:“知道了,大小姐。以后绝对不惹你生气。”
沈时因觉得他在故意装相,依旧严肃地说:“这不是我生不生气的问题,是关乎到工程结构的大事。”
大概是察觉到沈时因的确生气了。这种情况下,赵广生反倒能屈能伸了起来,他很会放低姿态地说:“真的知道了,我们这种中年人跟你们单身汉不一样,有家有口的,事情难免多一点,以后一定注意。”
沈时因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本来以为赵广生会跟她吵起来,提前準备了许多话术,浑身也攒着劲,结果一个都没用上。
只不过赵广生既然服软了,那总比冥顽不灵强,沈时因见状也放软了神色,“那就好,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把大桥建好。”
沈时因走下楼,去食堂吃完早饭,再去会议室里开会。
从这天起,赵广生果然收敛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玩消失,出现的时候也不再手机不离手了。偶尔还会主动站出来与施工队交涉,他年纪稍长,端起领导派头的时候比较镇得住人,有时候说话比沈时因还管用。
沈时因又开始了每天往返园区的生活,如果钟琂来了那她就坐钟琂的车,有时候还会在外面餐厅吃完饭再回去。
有天下午赵广生正坐在库房门口歇息,他看见沈时因和钟琂一前一后地上了车,什麽话也没说,互相都很心照不宣似的。
库管刚搬完仪器,也走出来坐在门口对着册子清点。赵广生很上道地递过去一支烟。对于一部分男人来说,抽烟就是一种交际,互相散散烟,再点个火,抽烟的工夫閑聊几句,关系就这麽拉近了。
赵广生给库管点燃烟,凑过去一看,册子上有几个设备旁边都打了星号,像是特地做过标记。
“这些是要送修的?”赵广生问。
“不是,这些都是钟琂用过的。他一般用过的仪器都至少要保存个一两天,尽量别去动,就怕他突然想起来了什麽还要再做确认。”库管把前几天做过标记的地方画了叉,摆明已经过了时限。
赵广生嗤笑一声,“架子还挺大,来这儿当土皇帝了。”
随口揶揄几句上司是赵广生一贯的交际手段,毕竟没人会真正喜欢领导,上下级之间天然就存在利益沖突。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句无伤大雅的戏谑又碰了壁。
库管对钟琂印象不错,他每次不管是拿取或是归还都很彬彬有礼,不像其他人一样往门口一放就走,他总会很细致地物归原位,这给库管的整理工作省了不少事。
“那也不能这麽说,有时候器材不够了,别人要用他也不会说什麽。沈工有一次还将他特意贴上的贴纸撕了下来,也没见人生气,钟琂并不是表面那样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