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琂笑得很好看,带着些少年般的赧然。他不想搞什麽个人英雄主义,浑身写满了抗拒,但并不动气,只表示担不起。身边的赞扬声也渐渐消了下去,再说下去就该变成起哄了。
鑒于刘周平的腿不方便走路,所以他干脆把据点放在了会议室。讨论结束之后他也没走,只要有人找他,或者他有什麽事要宣告就都到这里集合。
到了下午,刘周平发丝微乱,靠坐在玻璃窗前,面前摆满了茶罐和盒饭。
第二批的测量结果出来了,沈时因坐在刘周平对面把算好的数据发过去,余光瞥到一旁的钟琂正看着满桌的狼藉皱眉。
“沈工,你男朋友又来了。”
沈时因严重怀疑刘周平的座位是什麽绝佳观景位,虽然扭了一条腿,但他的绝佳视力依旧毫不受影响。
沈时因走到窗前,看见郑牧已经停好车走下来,她又解释了一遍:“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
“照这个发展势头应该也快了吧。”刘周平很体贴地挥手道:“你可以下班了,本来腿就不方便,回家多养养。”
沈时因悄无声息地看向钟琂,只见他依旧盯着桌上的盘盘罐罐,只是眉间郁结更深。
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三人,沈时因却还是故意大声说:“那我就先走了,坐郑牧的车回去!”
“走走走,要走就快走。”刘周平满脸写着嫌弃,“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沈时因沉着脸走出大楼,她走到郑牧身前,开口时带着些情绪:“你怎麽每次都这样,说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跑来我公司。”
“我说了,我发信息了。”郑牧似乎没想到沈时因会发火,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放心你的伤,刚好今天没有夜班,所以想来接你。我也没上楼,就是怕错过,所以才在楼下等。”
沈时因拿出包里的手机一看,果然又有两条未读信息。“那是因为工作的时候很忙,根本没时间看手机。你下次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好。”郑牧重重点头。
“你打算一个人在楼下等到什麽时候?万一我加班到晚上十点,你岂不是要等好几个小时?”
郑牧还是笑着,“没关系的,站累了我就去车里等。再说了,你又不可能一连几个小时都不看手机。”
沈时因心里有一股没由来的烦闷,她不想再听见更多她无以为报的热切话语。一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又会被楼上的人看见,沈时因径直走向车门,“走吧。”
沈时因低着头蜷在副驾驶座位里,明知道刘周平已经不可能再看见他们,她却还是觉得黏腻的视线如影随形。
想到这里,沈时因郑重地说:“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我的公司找我了,同事们看到会议论。”
“好,对不起。”见沈时因神色稍缓,郑牧这才舒出一口气,“原来你也会生气。”
沈时因被他这话逗笑了,“只要是人都会生气,我又不是神仙。”
不过仔细想想,郑牧其实没有做错什麽。沈时因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劣,她别过脸,看着飞驰而过的树影出神。
“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这样的——从来不会生气,不会吃辣,不会流汗,就连灰尘经过你也会自动避让。”
沈时因听得哭笑不得,“你怎麽越说越离谱了……”
下车以后,郑牧当然不会像钟琂那样主动提出要背她。沈时因开始一条一条地总结起两个人的不同之处,郑牧会在她生气的时候浑身紧张,一句话也不敢说;郑牧会在扶她上楼时脸颊微红,生怕哪个举动惹她不高兴;郑牧也会在沈时因说“到这里就好”的时候迅速松开手,哪怕并不邀请他进门也毫不介怀地转身就走。
夜里躺在床上,沈时因不确定钟琂明天还会不会来接她去上班。其实她已经很能够独自出行,就算不乘坐公共交通也能打车。
但“因为伤势恢複所以不需要接送”和“我有别人接了所以你不用过来”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不同。沈时因觉得钟琂可能会误以为是后者。
沈时因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但不管怎麽措辞都会很像在通知:明天郑牧不来接我,这个千载难逢的宝贵机会就落在你这个幸运儿的头上了!
她又不是什麽皇室公主,接送她这件事不需要大张旗鼓地争夺。
过了零点,沈时因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她打算就这样睡去,明天起床再说,手机却忽然振了一下。
钟琂的语气很正常平稳:【明天早上我可以来接你吗?】
沈时因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钟,回複得很简短:【可以。】
沈时因毫不意外地起晚了,钟琂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我昨天就想问,你怎麽那麽晚了还没睡?”
沈时因总不可能说是因为你失眠,她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今天可是周五,辛苦一周总算要放假了,我兴奋。”
沈时因是自己下的楼。她不像钟琂那麽精力充沛,必须要保证充足睡眠才能神智清醒。坐上车,沈时因在后排抱着咖啡猛喝,钟琂从后视镜里提醒她,“你少喝点水,看样子我们可能要堵车。”
沈时因放下咖啡杯,遥遥向前看去,看见挤得密不透风的车流,“完了,赶上早高峰了。”
只是比平常时间晚了十多分钟,路况就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时因自入职以来还没迟到过,她自己倒无所谓,可两个从不迟到的人突然同时迟到,这场景怎麽看怎麽奇怪。
“要不要走绕城高速?”沈时因说:“虽然要多绕一段路,但是应该不会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