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被杀了,儿子也被人当着三军的面,砍了脑袋。这对于一名大单于而言,无疑是极尽羞辱的手段。如果他不能报仇雪恨,只怕匈奴本部人马,就会对他产生动摇。更不要说,朔方已经惶惶的氐人,羯人,肯定会对他在朔方的权威出现怀疑。而且,这大城塞是如今朔方进入中原的通路,如果不能夺取,对于整个朔方的胡人而言,恐怕都不好交代。不退兵,朔方氐人蠢蠢欲动,而且不晓得那董家子,是要耍什么样的把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扶罗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韩遂站了出来,献出一计。退而不退,引蛇出洞……匈奴人本就不善于攻坚,所以强攻未必能成功,就算是成功,只怕也要实力大损。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汉军引出来。韩遂说:“董家子对我恨之入骨,千方百计的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所以,一旦他知道我们要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追击。如果不追,一俟我们回到朔方,董家子再也无法对我们产生威胁。他布这么一个迷局把我们牵扯在这里,如果我们回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在公董家子要阻止我们回朔方,在私他也不会让我回去。”于扶罗轻轻点头,“韩先生说的有理,不过知道这些,又能如何?”韩遂阴阴一笑,“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那女婿阎行带领,在董家子率兵追击之后,他趁机抢夺大城塞;而我们则可以在途中守株待兔,和董家子的追兵来一场野战……攻取坚城,我们或许差了一些,但若是野战,天下何人能与我等争锋?”一席话,令于扶罗恍然大悟。“先生所言极是!”就这样,一条计策出炉,阎行傍晚时的挑战,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是告诉董俷:我们要撤退了,快来追击我们吧……董俷身边有能人,肯定能推测出这里面的含义。根据韩遂对董俷的了解,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带兵出击,如此一来,则就大功告成。可是阎行并不喜欢这样!事实上,韩遂当初在金城造反,他可以理解。毕竟家人受到胁迫,相信韩遂也是出于无奈。可是后来,阎行对韩遂的举动就开始产生了一些不满的情绪。你出卖北宫伯玉,可以说是为了报那被胁迫的仇恨。可是,你说反了马腾,到最后却把马腾郭宪出卖,自己带着人逃出凉州,未免不仗义了些。出卖马腾也还好说,可是投靠南匈奴……阎行对韩遂的这些举动,越来越感到不高兴。可毕竟他是晚辈,韩遂对他又是格外的好,有好几次这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强忍着不发表意见。这一次,董俷偷袭大城塞,阎行很兴奋。七年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董俷对决疆场,再比试高下。可是韩遂一来因为失去信任,不愿出力,二来呢,又怕阎行出事,不肯让他出战。从抵达了大城塞之后,整整十五日,可把阎行给憋坏了。但最终,他恐怕还是无法和董俷比试高下。这让他很不开心,虽然占领了大城塞,却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武将的威名,不是靠阴谋诡计,应该是在疆场之上。“银锤大将军……快看,怎么这一路上堆放这么多的草垛,汉军这算是什么意思?”部下的叫喊声,把阎行唤醒。他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大城塞一条主街上,草垛挨着草垛,看上去好像一个个粮垛似的,格外醒目。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在想心事,故而没有太在意。可这会儿清醒过来,阎行马上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在马上举目四下里观望,只见关城内房舍空荡荡,所有的匈奴兵都已经冲了进来,一个房舍挨着一个房舍的闯入,不过最终都是骂骂咧咧的出来,看上去什么收获都没有。大城塞至少还有两三万平民,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回响刚才那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入进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事情未免有蹊跷。董俷或许只是一个武夫,可是他练兵却是不俗。想当初转战西北,把韩遂、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调戏的团团转,岂能是有勇无谋之辈。他既有虎狼之将,就算手下的兵丁不是老虎,也该是恶狼,怎的如此脆弱?一股风吹来,空气中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阎行脸色顿时大变,拨马厉声喊喝道:“退出去,全部都退出去!”就在这时候,只听一声凄厉鸣镝声响在空中回荡,大城塞城门突然间哐当关闭,千斤闸随之落下。紧跟着,从城里的阴暗角落中,突然窜出无数道黑影,把火把仍向了草垛,而后立刻闪进了阴翳之中,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风很大,草垛上堆积的全都是枯黄的干草,还撒着各种助燃的物品。这一遇到火,草垛立刻燃烧起来。一座挨着一座的燃起,很快的整个大城塞,都陷入火海中。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说一下大城塞的来历。早在西汉时期,大城塞就已经存在。作为抵御匈奴人的一座边关,它本身就具有所有戍卫边关所必须的机关设施。藏兵洞,地道……等等,整个大城塞可以说是机关重重。大将军卫青曾视察过此处,认为大城塞里的防御机关,堪称天下少有。这样一座戍卫边关,在卫青夺取了朔方之后,渐渐的弃用,失去了原有的功效。特别是在后汉时期,随着汉室朝廷把朔方交给南匈奴人做休养生息的地方,匈奴人无数次从大城塞侵入司隶、凉州等地,把大城塞原有的防御机关全部销毁殆尽。仅存有几个藏兵洞和近乎快要荒废的地道在其中。董俷占领了大城塞之后,为加强防御,曾巡视了整个城镇。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那几个藏兵洞和地道。这些藏兵洞和地道,甚至是连大城塞本地人都不晓得的存在。董俷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藏兵洞和地道能有什么用处,故而也不甚在意。直到韩遂使出了这一手引蛇出洞的计策,他才突然想起了这些机关。说起来也有趣,自从在光和六年结识了三岁的诸葛亮以后,董俷发现自己和火是离不开关系了。火烧盘龙谷,火烧敖仓……几乎所有的恶战,他都是用火来解决。这一次,董俷依旧决定用火!火势蔓延的很快,整个大城塞在瞬间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阎行纵马疾驰,结果却发现,通往关城的道路,全都被烈焰所阻隔。眼看着身边的部下,一个个葬身于火海之中,阎行有点懵了。他不停的喊喝,纠集士兵,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路,来到大城塞城门前。可是那城门紧闭,千斤闸也已经落下。有心命人升起千斤闸,可这样一来,又不晓得要耽误多长的时间才好。镇静,镇静……阎行一遍遍的对自己重复相同的话语,眼看着身后火蛇不断的逼近,摘下双锤,拨马退后二三十步的距离,猛然一催胯下白龙汗血宝马,怒吼一声,扬起了双锤。当年董西平可以震开金城大门,今日我也可以做到。若是连这都无法做到,我又有什么面目,去和董西平来交锋。咬碎银牙,阎行咆哮着,冲到了城门口,大锤呼的一声,带着万钧力道狠狠的砸在了千斤闸的栏杆上,只听轰的巨响,那声音震耳欲聋,白龙宝马唏溜溜后退数步。阎行一锤轰出,一催马,另一只大锤紧跟着就轰在城门上。两锤下去,城门洞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阎行退后数十步,再次冲上前去,双锤并举,轰的一声,只见那千斤闸连带着沉重的城门,被轰的倒塌下去,城门洞扑簌簌灰尘扑落,眼看着就要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