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袁绍的心,却在往下沉。春意浓浓,但他没有心情去欣赏。满脑子都是成皋外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至今扔记得,在退回河内时,在河水畔顿足捶胸的景象。董家,真的已经成就了气候。现如今,袁绍驻军于邺城下,彷徨不已。该何去何从?是向朝廷臣服,还是……不,让我向一个鄙夫称臣,我绝做不到。可是,不称臣,又该如何是好?董卓突然亮出了传国玉玺,向天下人昭示,这汉室的正统,就是在现在的雒阳,就是那个小皇帝刘协。如果说,此前诸侯还能信誓旦旦,那么现在,代表着汉室运数的玉玺出现,令所有人息声。就连韩馥,态度也似乎在今日里变得有些暧昧。董卓这一招,可说是狠辣至极。一夜之间,诸侯从英雄成了反贼,一个个惶惶然,不知所措。公孙瓒已经回渔阳了,邺城如今只剩下了袁绍和韩馥两支人马,使得形式有些复杂。最近几日,袁绍军的粮草供应明显有点拖沓。向韩馥询问的时候,韩馥也都是支支吾吾,看意思好像是有些不太情愿。没有了粮草,袁绍军又该如何?想到这里,袁绍就觉得心烦意乱。他决定明天要问个清楚,韩馥究竟是什么意思?帐帘一挑,刘备和田丰押着一人走了进来。“玄德,元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田丰拱手道:“主公,大事不好了!”“何事惊慌?”刘备把捆着的人一把推倒在地上,“袁公,刚才备巡视周遭,不想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一见到,这个人扭头就跑。幸亏备反应快,险些就被这人跑了。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信。刚才元皓先生审问了此人,却发现此人是韩冀州府中的家人。”说着话,刘备把一封信摆在了袁绍的桌案上。见袁绍看信,田丰道:“主公,据此人交代,韩冀州府上前些日子曾有雒阳使者秘密拜访。二人密谈了许久,无人知道内容。只是看这信的内容,只怕韩冀州他……”信,是写给董卓。内容也很简单,很隐晦,只说他已经准备好,不日将会有惊喜奉上。袁绍看罢信,心里更感到了一丝压抑。看着那送信的人,袁绍沉声道:“不知道韩冀州所说的惊喜,又是什么呢?”“小人不知,小人确实不知。老爷只是要小人把信送往雒阳,但说的是什么,小人真的不知道。老爷说,要秘密送去雒阳,不能被袁大人发现,还请袁大人饶命啊。”袁绍不理那人,向刘备和田丰看去。“如此看来,韩馥只怕是已经投靠董贼了!”刘备点头,可这心里却是在哀叹:其实我也想投靠,可是……若非董俷,我何必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嘴巴上却说:“韩冀州已经对袁公动了杀机,袁公不可不防。”田丰命人把那信使拖走,在一旁坐下来,沉吟片刻后说:“玄德说的没错,主公当尽早想出对策。”袁绍苦笑:“我有何对策?韩馥控制着我大军的粮草,原先是十天一供,如今却是按天发放。我这命脉被他攥着,就算是有心撤走,恐怕也无法支持到渤海啊。”田丰一笑,“主公为何要撤走?”袁绍眼睛一亮,“元皓何以教我?”田丰说:“大丈夫纵横天下,为何要依靠他人送粮为食?冀州钱粮广盛,主公何不取之?”袁绍忙问道:“但不知如何取之?”“韩馥迟迟没有动手,当是担心主公麾下猛士众多,故而有些犹豫。想必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公明日可设宴邀请韩馥,他为不使主公起疑心,一定会来赴宴。宴席之中,主公可摔杯为号,到时只要高览率甲士一拥而上,将韩馥斩杀。到时候,主公可以韩馥违背盟约之名,就能把冀州掌握在手中。”刘备忍不住赞道:“元皓先生此计甚高明。”但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又道:“韩冀州麾下文有沮授,武有关纯耿武二人,怕是不会轻易就范吧。”很少有的,田丰赞赏的看了刘备一眼。这一只耳虽说奸猾,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当下笑道:“沮授虽效力于韩馥,但未用真心。否则,若他出谋划策,我等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主公,以我看,沮授只怕是心向主公您,何不派人游说招揽呢?”“哦?何人可担当此任?”田丰想了想说:“逢纪素有诡辩之名,又与沮授有交往,何不请他出面,试探一二?”袁绍连连点头,“就依元皓所言。”“至于关纯耿武,虽为忠贞之士,却不过是莽夫而已,不足为虑。宴请韩馥之时,可请玄德出面,到时候帐中乱起,凭玄德兄弟,定能斩了那关纯耿武的人头。”袁绍站起来,走到田丰面前,深施一礼。“若非元皓,我险些没命!”当下把事情委托给田丰刘备二人。刘备走出大帐,正要离开时,却被田丰叫住。“玄德,你既然已经为主公效力,理应尽心竭力才是,万不可有其他的念头。”田丰说话,素来直爽。刘备闻听,心里不由的一咯噔。“元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白,我也清楚……玄德,你我同在主公帐下,还请牢记我今日的话语,否则……”田丰没有说完,转身离去。刘备看着田丰的背影,心中感到无比的悲苦。前些日子,他见到了公孙瓒。原本想要和公孙瓒交谈一番,哪知道他刚上前,公孙瓒就扭过脸,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昔日同窗,今后只怕再也难以如从前一般。若说刘备不尽心,那是有点冤枉了他。他现在唯有依靠袁绍才能有出头之日,怎能不尽心?可在内心的深处,刘备却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不能这样子下去。跟着袁绍越久,对这个人就越了解,只怕是难成大事。可不靠袁绍,他又能依靠什么人呢?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面就绞痛不已。回到军帐中,刘备坐在椅子上,越想就越觉得憋屈。关羽文丑这时候正好陪伴着许攸走进来,看到刘备在那里呆坐,都不禁有些好奇。“玄德,为何如此模样?”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刘备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子远,我只怕命不久矣。”关公闻听,惊怒道:“难道有人要谋害兄长?”许攸也觉得奇怪,“玄德,你这话……从何说起呢?”“元皓不容于我,若这样下去,我迟早必死。”当下,把田丰的话,重复了一边,而后拉着许攸的手说,“子远,刘备自涿郡起家,历经太平道之乱。他人都享有荣华富贵,为何备却如此命苦?卢师不容于我,如今连元皓先生也不容与我……子远,以后你还是不要和我这不详之人走的太近,以免受到牵连。”若说袁绍最早的幕僚,有六个人。除了何颙之外,许攸跟随袁绍的时间最长,也是最早,袁绍帐下能与他相比的,唯有逢纪一人而已。可是自田丰加入之后,许攸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论才能,他比不得田丰,这一点他承认。但这并不代表着,许攸就甘心居于田丰之下。闻听刘备这番话,不由得也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受。“玄德放心,有许攸一日,断不会让玄德受那田丰的委屈。”殊不知这话出口之后,刘备的眼中,却露出了一抹极为复杂的表情,但随即就被那泪光所遮掩。……老夫人将要来雒阳了!这对于董俷而言,无疑是一个值得兴奋的好消息。老夫人为什么突然要来雒阳呢?其实原因并不是很复杂。董夫人过世之后,老夫人在牧场时常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