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简单,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一行人渐渐的走远,董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翻身上马追了过去,“四姐!”董媛停下来,撅着嘴说:“干什么?”“你给我的那些工匠,要好好的照顾他们。每个月给他们固定的薪水,这很重要。另外,给我看死他们,我书房里的那些图纸和东西,绝不能流传出去。若是那些工匠有不老实,就千万别客气。四姐,记住我的话,你万万不可以忘记!”董媛不明白阿丑是什么意思,但记在了心中。只是阿丑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陪她玩了,心里不太舒服,当下噘着嘴说:“有什么好处?”董俷一笑,轻声道:“等我回来,给你带一头上好的獒。”“成交!”董俷这才又向老夫人跪下,磕了三个头,“奶奶,阿丑走了,您要多保重身体。”说完,他翻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去。老夫人坐在车上,巍然不动。董媛看去,却大吃了一惊。老夫人的脸上,挂着两行浊泪。……天亮了,董俷无精打采的随着大队人马前进。他的心情很糟糕,这一点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故而都躲得远远的。能和董俷说上话的,也只有董玉和董绿二女。不过她们理解董俷的心情,也不去打搅他,只是远远的关注着他。离牧场越来越远,董俷的心里是空荡荡。原来,离开家的滋味是如此的难受。上辈子没有家,他可以无牵无挂。可现在,他有了家,有了疼他爱他的奶奶和姐姐,这心里面就难免会生出了牵挂。有家的滋味,很幸福;但离家的痛苦,也很难受。董俷用了的揉着脸颊,突然间对着天空发生的大叫起来。所有人都在看他,不知道这位公子爷是发哪门子疯。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董俷喊完了,挠着头正准备招呼董绿。远处,传来了一声野兽嚎叫般的马嘶声。整个队伍一下子乱了套,紧跟着马蹄声如雷响起。一匹黑色的骏马从身后的地平线出现,如风驰电掣一般极速逼近。金黄色的马鬃,在阳光下闪烁光泽。董俷猛然跳下了战马,大呼起来:“阿丑,我在这里!”是啊,狮鬃兽!董俷心道:我怎么把它忘记了?和狮鬃兽打交道,怎么也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虽然每天较量不断,董俷也没有真正的战胜过它,可这里面的感情,却不是能用语言描述出来。眨眼间,狮鬃兽就冲到了董俷的面前。它一个急停,唏溜溜暴叫一声,前蹄腾空而起,然后塌落在董俷的面前。马头朝董俷凶猛的顶过来,董俷猝不及防下被狮鬃兽撞倒在地。北宫伯惊叫一声,探手取出弓箭,就要向狮鬃兽射去。董玉一把拦住了他,摇头笑道:“别担心,没事的……他们这是在亲热。嘻嘻,没想到阿丑这一走,却让阿丑永远相随。”北宫伯不明白,但老婆大人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狮鬃兽把头放在了董俷的胸口,呼噜呼噜好像是在抱怨着什么。董俷仰面朝天的躺着,抱着狮鬃兽那巨大的脑袋,突然间笑了起来。“阿丑,我要走了……你和我一起走吗?”狮鬃兽扬起头,围着董俷打了几个转儿后,猛地伏下身子,匍匐在董俷的身边。董俷一怔,没有明白过来。远处董铁大声说:“主人,它是让你骑上去!”骑上去?董俷愕然的看着狮鬃兽,有点反应不过来。要知道,他并没有战胜狮鬃兽。“傻弟弟,神兽有灵性,更有血性。你待它好,它早就认可了你。如果它不认可你,即便是你胜了它,它也不会屈服。恭喜你,我的傻弟弟,你得到了它的认可。”我得到了它的认可?董俷的心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幸福感在回荡。整整半年,他终于得到了狮鬃兽的认可。看着狮鬃兽那张丑丑的脸,他放声大笑起来,一把抱住了狮鬃兽的脑袋。“阿丑,你终于认可我了吗?哈哈哈,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阿丑认可我了!”看着一人一马搂抱成一团,董玉也不禁感动的眼睛红了。扭头看,董绿都哭成了一个泪人。这种感情很难让人理解,但是却格外的真挚。“北宫,你看阿丑,真像是个傻子。”董玉说着,也流下了眼泪。傻子吗?也许吧,但如果我也能得到狮鬃兽的认可,我宁可当一辈子的傻子。在这一刻,所有的羌人都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无比羡慕的看着董俷,还有他的阿丑。西部都尉(1)话说金城这个地方,在东汉末年属于羌人区。按照地理方位来解释的话,金城是位于现在的西宁和兰州之间,在当时还很荒凉。正西,是大羌人区,居住着大大小小数百个羌人部落。向西南,则是积石山。沿洮水向东南,大约四十五天的路程,就能抵达陇西境内。董俷骑在斑点兽上,举目向四周眺望。天苍苍,野茫茫,那西部荒凉广袤的景色与他在临洮见过的景致完全不同。在这里,天很高,地很广,纵马驰骋,所有不愉快的心情都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虽然得到了狮鬃兽的认可,但董俷并不认为现在骑它是一件好事。按照相马经中的说法,狮鬃兽真正的成熟年纪应该是在六至七岁。此后有三十年的巅峰期,或者还要更长久一些。狮鬃兽阿丑现在不过一岁多,还不适合当董俷的坐骑。这个年龄的它,正应该在广阔的天地中自由驰骋,发育的更加健全。以最好的饲料喂养,驰骋在西北大地。也许再过几年,当狮鬃兽阿丑真正的成长起来后,才能和董俷相得益彰。所以,董俷不着急。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狮鬃兽阿丑完全成长起来。不就是五六年的时间吗?到时候董俷也不过十七八岁,和阿丑配合,一定会非常愉快。而现在,还是保持着狮鬃兽阿丑的天性,让它快乐无忧的长大吧。看着狮鬃兽,董俷就露出了笑容。“公子,您在笑什么?”“绿漪,你说将来阿丑和大姐送给爹的赤兔马相比,谁更厉害些?”虽然绿漪已经改名做董绿,但董俷还是习惯于原来的称呼方式。而绿漪也觉得,老名字听得更顺耳些。听到董俷的问话,她捂着嘴噗嗤笑了起来:“奴婢又没见过赤兔马,怎么知道谁厉害?不过那赤兔马离开家园,即便是大老爷养的再好,还是少了一分原有的天性。依奴婢看,如果比较的话,还是公子的阿丑厉害。”董俷闻听心中大乐。明知道绿漪这话里面有讨好的味道,可他就是愿意听。人啊,总是喜欢听顺耳的好话。再说狮鬃兽和他用的是同一个乳名,董俷对狮鬃兽的期望,自然比赤兔马要高许多。马中赤兔吗?也许到时候要改成马中阿丑。董俷想到阿丑将来长大的样子,就快乐的不得了。嘬口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狮鬃兽阿丑立刻以一声长嘶回应,从远处疾驰而来。……“阿丑的心情看上去好多了!”董玉在马队中,看着董俷催动斑点兽和狮鬃兽比赛脚力。她笑着对北宫伯说:“早两天你看那他副模样,好像失了魂儿似的。这才过去十几天,好像就调整好了。”北宫伯说:“不过是个孩子,很正常。”董玉轻轻摇头,“真的是个孩子吗?北宫,有时候我总觉得阿丑比我们都要老呢。”“那岂不是妖怪。”“也许吧……不管是不是妖怪,都是我弟弟。”董玉话锋突然一转,“北宫,你这两天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是夫妻,应该患难与共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