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世子尚未入仕,却并不是可以悠闲的时候,朝中诸人,看似中立,其实各有立场,世子不妨多走动观察,免得事到临头手足无措。”“世子这冲动易怒的性子,若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倒不是坏事,若是心中真动了气,便是大忌。世子什么时候能真的长大,我便对世子知无不言。”最后一句话入耳,柳重明僵了一下,仿佛又听到姐姐对自己说的——重明,姐姐在等你再长大一些……他忍了半晌,终于按捺下脾气,踏前一步,向曲沉舟伸出手来:“我明白,出去吧。”这一脚正踏在斜放在地上的一截木柴上,那木柴本是用来别住柴堆不散,被这一踏踩歪,曲沉舟只觉身下一空,与瞬间塌下的木柴一起仰面滑下来,双脚踢在柳重明的脚踝上。两人一上一下,顺着滚滚落下的木柴滑了老远。柳重明猝不及防被踢倒,单手撑在地上,与曲沉舟额头相抵,另一只手护着两人头脸,待身形停稳下来,才发觉膝盖被地上的木柴硌得软麻,一时爬不起来。最要命的是,他与曲沉舟的脸相距不过一拳,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对方脸上瞬间闪过惊吓,如同无措的小兔子一样的可怜,哪有平时半分冷漠平静,让他竟看得怔住,一时忘了身上的疼痛。门外有人听到声音,飞奔而来,惊叫一声:“世子!”“滚出去!”柳重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这个姿势实在尴尬难堪。“听到没有!滚出去!”下人连声应着,又出去带住了柴房门。曲沉舟的后背和双手被蹭得疼痛难忍,也不知道破了没有,又有柳重明压在身上,更无法起身。可透过薄衫传来的体温让他身不由己地全身发软,甚至不敢与人对视,只能默不作声地扭过脸去。柳重明双手撑在他的脸侧,缓着膝盖上火烧火燎的疼,见曲沉舟两颊上渐渐染起一片酡红,冲口而出问道:“你在害羞什么?”曲沉舟说不出“没有害羞”,只能将眉间蹙得更紧,索性闭上眼睛,却止不住微微发着抖。“我又不会……”他的反应让柳重明也口干舌燥起来,正想说“我又不会对你怎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在红透的耳根下。瓷白细腻的脖颈一直延伸到松散的衣领下,看得清随着呼吸的一起一伏。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中,倒更有欲盖弥彰的意味。柳重明的脸也红得发烧,那些梦中旖旎仿佛在向他招手,喘息声在耳边被放大,引诱他去啃噬侵犯那段毫无反抗之力的脖颈。屋里静了片刻,曲沉舟才咬着下唇,轻声说道:“世子……起来……”游戏“世子……起来……”“再等一会儿……我的膝盖还有点麻,”柳重明违心地说谎,给自己移不开的视线生硬地找了借口:“林管事说得对,你的脸也该治一下,明天去找府医,要不然……要不然……”曲沉舟极轻地“嗯”了一声。其实柳重明也不知道“要不然”什么,只是绞尽脑汁地想为自己解释,膝盖上的软麻一点点退去,他撑着身半跪起来,终于想到了好借口。“要不然以后带你出去,太丢人。”曲沉舟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太丢人……”很久以前,他曾经也这样哭得抽抽搭搭,把脸埋在膝盖里:“世子,他们说皇上不带我见人,是嫌弃我丑,带出去太丢人。”“才没有!”那时的少年气哄哄地问:“谁说的!我去教训他!”“别去……”他泪汪汪地把人扯住:“你去了,他们该知道是我给你告状,到时候你不在,他们又要欺负我。其实我……我自己也知道……”“沉舟!抬起头看我!你一点也不丑!你放心,我会找人给你治好!无论如何都会治好!”“治好……之后呢……”他怀着私心,忐忑地问。可那天重明没有给他答复,连着几天都不见人影,再见面时,将一枚缀着铃铛的小小玉佩放在他手里。“给你从禅院求来的,能保你一世平安,”重明脸色绯红,声音小小的:“也是……我给你的信物,等我……”那四个字是此后岁月里,支撑着他不会倒下的脊骨——等我娶你。曲沉舟在一片安静中,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半晌终于睁开眼睛,嗯了一声,然后慢慢从柳重明的双膝间挪出来。一时想得出了神,也忘了拉柳重明起来,只在推门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再应一声。“谢世子提醒,我知道了。”身下没了生怕压坏的人,柳重明一屁股歪在地上坐着,龇牙咧嘴地卷起裤腿看看,比想象中还严重,手臂上也淤青一片,是被落下来的木柴砸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