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塔楼,书房。
“……三名绑匪的确死了两个,但并不是被警方击毙的。”梁莫言道,“他们冲进那座废弃工厂的时候,一名绑匪浑身是血,已经断气了。另一名被瘦小的男孩压在地上,孩子手里握着一块磨尖的碎玻璃,疯了一样的往那人身上捅……那人浑身上下全是锐器造成的开放性伤口,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直到警察进来,那孩子都没有停手。”
“最后一个被吓疯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谁都听不懂的话,一看到警察就放声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绑架的那个。”
梁莫言已经尽可能用简单的词汇含蓄描述了,但毕景卿仍然可以从只言片语里想象出当时的惨状。
磨尖了的碎玻璃……能被孩子藏起来作为攻击武器的,能有多大一块?那样小的东西,居然把一个成年人割伤到面目全非的地步,甚至把另一个人都吓疯了……韩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越是想象,毕景卿浑身上下就越是发冷,只有贴合着茶杯的掌心皮肤还残留着些许暖意。
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疼。
被绑架整整24个小时,对于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来说,得是多么可怕的经历?更糟糕的是,那些绑匪还不仅仅满足于勒索,还要殴打他,凌虐他,折磨他,作为索要金钱的筹码。
毕景卿出了一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灰色眼眸亮的发冷,隐隐透出刀刃般的锋芒。
“阿谨很厉害,在那样的绝境下,都能想出办法自救。”
梁莫言微笑着看他,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有一颗剔透玲珑心。”
“什么意思?难道说……”
毕景卿蹙眉,他忽然想起自己身处的这座东塔楼,想起这里的死寂和孤独,想起韩谨像是被驱逐一样,独自居住在远离本馆的角落。
“韩陌城和吴美珠坚持要跟着特警一起冲进去,没想到却正好撞见韩谨发狂行凶的一幕。”梁莫言叹了口气,“亲眼看到儿子杀人,给吴美珠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她转身逃出工厂,当场晕了过去。韩陌城稍微好一些,但也拒绝接近韩谨,最后还是特警把安抚住孩子,抱出来送去医院的。”
“韩谨出院后,便独自搬到了东塔楼居住,学校也不再去了,从此再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韩陌城对外绝口不提绑架一事,彻底封锁了消息,只说小儿子性格孤僻喜欢独处,实际上是变相的把亲子软禁看管。”
毕景卿难以置信:“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阿谨是为了自保才杀人的,又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他实在是气不过,霍然起身:“这就是他们让阿谨单独住在东塔楼的原因?他们害怕他忽然发疯,把自己给杀了?呵,表面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实际上却只顾着自己死活,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且不说韩谨遭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韩氏夫妻的疏忽大意后知后觉到底占多大责任,就说他们找到韩谨时的表现,就足够让人寒心!
“小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导致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他们不陪伴孩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他驱逐到东塔楼,让他自生自灭!阿谨投胎到他们家,真是倒大霉了!”
毕景卿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一颗心疼得都快不会跳了。
韩谨的过去如此沉痛惨烈,可在他面前时,却总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原来都只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刻意伪装,而之前的五次回溯,他竟然从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