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将迷药发挥作用的时间把控得十分精准,当加茂伊吹突然惊醒之时,纸门外依然只有浅浅一层发白的月光,甚至还没见到朝阳的影子。
不知何时,他已经躺在了同样无人打理的房间之中,但身下的木质地板都被悉心擦净,显然有谁在他昏迷期间一直好好看顾着他的情况。
帮了这忙的本宫寿生正茫然地坐在一旁望向空旷的庭院,他右手下压着块湿润的抹布,无意识地继续在地板上小幅度摩擦,便在原地留下了一处湿漉漉的痕迹。
他有心事,一直显得若有所思,大概已经知道了禅院甚尔的选择。
直到加茂伊吹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按亮屏幕,一缕光蓦然出现在视角边缘,本宫寿生才猛地回过神来。
“醒了?”飞速将抹布丢到一边,他过来扶住加茂伊吹的肩膀,问道,“是否还有哪不舒服?禅院临走前给我发了消息,我以最快速度赶到,却还是和他错开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加茂伊吹已经检查过邮箱中的内容。
禅院甚尔用了他的手机,做了极有限的几件事,都是为了将自己撇出他的生活。
男人叫本宫寿生到主宅中守好加茂伊吹,向十殿的负责人们下达了禁止接触术师杀手的命令,最后删去通讯录中自己的联系方式,这才又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本宫寿生抿紧双唇,面上浮现出些许犹豫的神色。
“总监部的使者刚刚进门,五条家和禅院家没有主动联络,书房那边有人时刻盯着,不会出现意外,我也已经派人去确认了主母的情况——如果你没有醒来,我会使用禅院留下的解药,好在一切刚刚好。”
他扶住加茂伊吹肩膀的力道又微微收紧一些,略显忐忑地问道:“禅院没有留下太多信息,但他的想法已经足够清晰……我是说,还要找吗?”
“当然要找。”加茂伊吹下意识便给出了这个答案,但一瞬间的晃神过后,他突然想起昏迷前禅院甚尔决绝的姿态,又难得犹豫起来。
禅院甚尔为避免两人再次产生接触埋下了许多伏笔,比如那道下发给十殿所有负责人的命令。
如果加茂伊吹立即发送消息称刚才的指令算不得数,即便十殿的成员都会毫无理由地接受首领的安排,也难免会因这样朝令夕改的行为而产生些许不满。
但加茂伊吹也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理由放弃寻找禅院甚尔。
他只是不确定贸然行动是否会取得令人满意的成效、付出的代价又是否能换来值得的结局——禅院甚尔明确说出了一些不好的内容,加茂伊吹的选择便不再只关乎自己。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加茂伊吹对本宫寿生说道:“派出少量人员谨慎行动,先试探一下甚尔的态度,如果遭遇危机,让他们以保全性命为第一要务。”
——若禅院甚尔真的要通过杀死十殿成员的方式表明决心,加茂伊吹就不能拿无辜的部下为他个人的任性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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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寿生大概能理解加茂伊吹的顾虑,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应道:“那就按照最高级别秘密任务的标准执行,我会再向他们亲自强调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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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茂伊吹应声,他的思绪依然乱糟糟的。
既然禅院甚尔的悲剧可能来源于他的关注,那么也有可能来源于他的疏忽。考虑到这点,加茂伊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几乎已经成为执念的拯救计划,不管禅院甚尔是否愿意接受。
他必须要思考其他解决办法,但这也并不急在一时。
加茂伊吹明白将手头事务理性分出缓急程度的必要,于是他在回神后又安排道:“先和我一起到书房去吧,应付好总监部派来的使者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本宫寿生自从表面上脱离十殿开始,便长期以易容后的姿态行走在咒术界中,考虑到高专里登记着他的咒力波动,他甚至在假死计划实施后悄无声息地替换了其中的样本。
为了给家人报仇,他彻底抹消了自己的存在,成为一个全新的角色,只要避免与社交网中的熟人见面,他依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在加茂伊吹身边。
而恰好,本宫寿生对此有足够的自信:除了完全知晓其中真相的加茂伊吹以外,能切实将他与搜捕队伍中的身份对应起来的家伙,大概寻遍整个咒术界也不超五人。
这有关于他的复仇进度,不必在此时详细解释。
加茂拓真的死法过于不同寻常,加茂家却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若总监部的使者如实汇报,高层一定会对加茂家投以加倍的关注。
以理性考虑,对于刚刚接任家主之位的加茂伊吹而言,暂时度过眼前的难关的确比立刻寻回禅院甚尔更加重要。
禅院甚尔大概也正是看准他不会容许前期努力因一时昏聩而尽数作废才会选择在此时离开,可谓对他相当了解。
加茂伊吹无奈地叹息,知道自己此时分不出太多精力理会其他事情,已经借着本宫寿生的力道站起身来。
身体的重心发生变化,加茂伊吹这才意识到脖颈上多了份不寻常的重量,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向了胸膛的深处。
他伸手朝领口一探,居然扯出了一条极为眼熟的项链。
手心中猩红色的流苏饰品由耳坠改造而来,一共两只,被加茂伊吹分别送给了最为珍视的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