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徐梦郎双手揉了揉脸,长出口气摇头低声,“我也不清楚。”
他沉默片刻,微笑一下:“裴公子不会以为我有资格第二次来这地方吧。”“行了。”他站起身来,“那边好像要聊完了,我先去了。”
就此有些疲累地离开。
裴液看向卢岫那边,两人还在交谈,却不知男子是捕捉到了哪处细节。
“一个人能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的一切快乐,都能从那里寻得,那就是‘欢阁’了。”玄衣虎面的公子不知何时伏在前面的栏杆上,抬头望着白蛇向上的身躯,“今日可是能看皇子传昊天之意,不来瞧瞧吗?”
裴液微怔一下,提剑走了过去。
“有些荒谬,是吗?”这人身上的玄衣和脸上的虎面一样简单,声音听来也和他差不多年纪。
“……有一点。”
“幻楼里的事,其实倒真不算什么——豢人取乐都是前朝剩下的了,至于把选拔上来的人才当做玩物,也多是青年男女们的色欲血气作祟,危害个千百人,也是九牛一毛。”
玄衣公子似乎笑了下:“对这些大唐的主人来说,这就是茶余饭后取乐的玩意儿,毕竟把人邀来这里,哪怕有一位贵客稍感无聊、下体有恙,也得提供上该有的慰藉。”
“谁是大唐的主人?”裴液平静道。
“你来神京也有些时日了,合该见过些荒诞的事。”
“南衙。”裴液道,“我记得我们查鲤馆,查太平漕帮。证据赫然、线索清晰,狄大人四品正职,先被逼出大理寺,后被京兆府阻挠,后面当街断案又被十位朱紫弹劾,继而文书、下毒药。乃至案成之后都调遣不动兵马,一位堂堂实权武将,竟然被一个名字吓得瘫软在地……”
“不错,这种景况,岂不比玩弄几个人可怕多了?”玄衣公子轻叹一声,语声忽而漠然,“我告诉你吧,朝堂若有十分,则六分在王,三分在李;卢氏在神京掌儒家一半,在北方为两道无冕之皇,一切政令,卢氏不允则无以行;李氏在西,少陇西陇两道节度由来自留,私军规模如今无人可知;郑氏在南,凡米粟经济,半与国分,先过郑手,再入国库。唯崔氏二十余年不曾入京,权御渐放,不过他们手握《太公金匮》,倒是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
“这岂不比你南衙所见更加荒诞?”玄衣公子似笑非笑地看他。
“……”
这确实令裴液一时无言。
即便他不通政事,也听得出这里面每一样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罪行,如今他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所谓“五姓世家”,他们如此根系虬结地盘扎在大唐的土地上,绝非缩在某地等着被剜肉除去的毒瘤,而是如此深刻地和国之命脉交结在一起。
所以他更加难以理解了……为什么?
三十年来,大唐一直是在往兴盛而去,当今圣人在多少个侧面中,即便不是明君,亦足称是位雄主。
“我早说了,因为他们就是大唐的主人,而非寄生的虫豸,你在自家院子玩弄些花草虫蚁,还要顾忌什么吗?”玄衣公子淡声道。
“许绰想来尚未告诉你吧——皇城的深处居住着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