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摇头,又点头。
清音拿不准,他是说输过,还是没输过。但转念一想,也能想得通,这个年头的血价可不便宜,光一个小小的东城区区医院门口,就有十几号“血包”等着卖血养家糊口呢,她实习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前脚刚从“血包”身上抽出来的还热乎的血液立马送到病房,后脚就输进另一个人身体里。
现在小医院还不兴排查传染病啥的,只要血型符合就输,有些家庭困难的人,就会去找这条门路。
高伟的家庭条件,应该是不允许花这个钱,输血就是典型的花钱买命疗法。
“姑娘,不是咱不舍得啊,只要能输血,我跟老头子都能去卖血给他输上,他这个是医生说没有适合他的血型。”
清音一愣,“他是什么血型?”
“我也不懂,只知道医生说叫啥熊猫血。”
“rh阴性血。”高伟接过话头,虚弱地说。
清音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尽量不把自己的情绪传导给他们。要是别的血型还好,这个血型真的就概率太低了,在龙国汉族人里只有大约千分之三的概率,尤其现在信息不发达,想找到同样血型更是难上加难。
难怪医院说没法治,让他们回去,这属于拿着钱也很难输上的类型。
“我们也不为难你啊,姑娘,咱也认命了,血液科的专家也说了,这属于去到全世界都治不了的病,只能怪命不好。”
“咱们这一路走来,能遇到好心人,也算福气,以后啊……呜呜呜……”
高伟艰难地起身,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一言不发。
“大娘您先别哭,这病说不定还能有办法,您和大叔的血型验过没有?”虽然不建议直系亲属之间直接输血,但在不得不保命的时候,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能用,我全身的血给我儿子都行,但老天爷偏偏瞎了眼,我跟他爹的血型都跟他不一样,怎么都用不了啊,老天爷真是好狠的心呐……”又是哭。
清音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两个rh阳性的父母是能生出阴性的孩子,这在遗传学上是成立的,但几率非常非常小。高伟这叫啥,所有小概率事件同时在他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也不知道是被上天挑中的幸运儿,还是大冤种。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高伟总是一言不发,哪怕当着他的面谈他的生死,他也无动于衷。
哀莫大于心死啊。
老大娘刚燃起希望的眼睛,顿时又暗下去,“看来咱们这个病,真就是全世界都治不了了吗?”
清音想到什么,摇头,非常坚定地说:“也不是,其实目前国外有一种很先进的疗法,叫造血干细胞移植,也就是骨髓移植。”
高家母子俩眼神发亮,静静地看着清音。
“但是目前国内还没有,港城也不一定有。”清音记得龙国最早开始骨髓移植的医院是在豫南省,而且是在1981年,如果人类医学进程没有变化的话,也就是最早一年之后。
而按照血液科主任的说法,高伟最多还剩半年的寿命,他能撑到那时候吗?
在这一刻,清音想给他希望。
“我听说豫南省医院正在研究这个骨髓移植,说不定一年后就能批量移植,你要是愿意尝试的话,可以努力一下。”而移植供体,可以是其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就是不知道现在血型不相符的话有没有处理的技术。
但在这一刻,清音管不了,她只想给这个年轻人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只是活半年一年,这也是他短暂生命的体验。就像当年的冯春华,所有医生都判定她最多只能存活五年,就连亲自做手术的陶英才都这么觉得,但现在已经八年多了,她依然活得好好的。
清音不知道,是自己的安慰鼓励起效了,还是开的调理方子有用。
但这种时候,纠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作用,又有什么价值呢?冯阿姨每天醒来还能看见日出,还能喝到她最喜欢的咖啡,比什么都重要!
高伟压制住内心燃起的希望,尽量冷静地,把什么叫骨髓移植,移植条件、医院、地点、费用,全问了一遍。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有条理的青年,清音知无不言。
“对了,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高大娘犹豫一下,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