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是个傻子呢。”永阳长公主嗤笑一声:“谁都瞧得出他是个傻子,并无帝王之才,可偏偏只因他是嫡长子,父皇便非他不可了。”“起初,我倒也未想过要与他争的,到底是自家兄长——”她略觉好笑地道:“可谁知,他不识抬举。”说到此处,她看向姜正辅:“姜家阿兄该是记得的,他登基次年,我与时大哥初凯旋,他于大殿之上,当众予我的赏赐,竟是赐婚,替我择了个废物一般的驸马。”“我求他收回圣命,我与他如实说,尚无意婚配,此生只想替他护卫大盛江山,甚至自请去往封地守一方疆土,他都不愿松口——”她说着,轻抬起左手:“彼时我太过天真,自认以死相逼,总能叫我亲生阿兄心软一二……我当着他的面,要以碎瓷割脉,被宫人拦夺之下,错伤了虎口。这疤,便是那时留下的。”本宫给她时间“可我那阿兄只是叹气,还说他也是遵循父皇临终前的交待,想为我寻一处安定归宿……蠢人虚伪起来,真是半点都藏不住。”永阳长公主将手慢慢收回,看着那道长长的疤痕,道:“自那日后,我便未再求过他了。这双手,也未再握过长枪刀剑了。”关于成亲之后的种种,她未再说下去,只是含笑看向姜正辅:“姜家阿兄怎么和当年一样,事事只听着而不说话呢?”“疯子。”姜正辅强压着心口处的翻涌:“你再有不如意之处,却也非是你不择手段、屠戮无辜亲人挚友的理由!”“是,我是疯子。”永阳长公主笑着起身,慢慢理着广袖,感慨道:“却也好过姜家阿兄浑噩盲目,至今连杀子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姜正辅的身躯蓦地一僵,脑海中同时闪过两道声音——那日他于大理寺暗室内,曾听萧牧质问顾长武,声称云朝是于晋军营中“离奇身死”……之后严明也同他说过,所谓萧牧急功近利之说,也只是晋军的挑拨说辞……他明面上不曾轻信这些话,但一步步走到今日,最初的那些笃定也早已逐渐动摇了。而此时,看着面前之人……“云朝当真是个好孩子,当年他们一群小辈当中,除了敬之,我最喜欢的便是他了。”永阳长公主叹道:“可惜啊,他实在太过多事了些,当年坚持要去劝降晋王……偏偏他们情义深重,晋王果真就要被他说动了。”久病之下的姜正辅听到此处,脑中已是一片嗡鸣声响。但仍能听得清那道淡然自若的声音慢慢说道——“既挡了我的路,我便也只能忍痛将他除去了。”姜正辅的眼眶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李蔚——!”永阳长公主只是笑微微地看着他。“原来晋王造反,也是受你挑唆!你为逼晋王走上绝路,杀了云朝……!”一贯镇定的姜正辅此刻连声音都是发颤的:“他们一个个……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无不对你敬重信任有加!你怎能狠得下心来!”“我常也觉得十分可惜……他们本都可为大盛栋梁之材,偏偏运气如此不佳。”姜正辅肝胆俱裂,怨愤交织:“你这个疯妇!”“恨不能杀了我,是吗?”永阳长公主神态舒展:“我便在此,姜家阿兄若有本领,只管杀便是了。”她抬手,指向一旁檀木架上挂着的那把代表天子威仪的斩马剑。姜正辅蓦地攥紧十指,走向那斩马剑。抬手欲取剑时,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他闭了闭眼睛,试图强压下心口处几近无法承受的悲怒。“你不必以此激将于我……说到底,不过是想借机寻了罪名将我除去,以便把控中书省……休想!”姜正辅目光如刀,定在她脸上:“你想监国摄政篡位,且要问过我中书省上下是否答应!……我迟早会找出证据,将你之罪行昭之于众!莫说帝位,你日后只能是世人眼中人人得而诛之,遭永世唾骂的乱臣家贼,李氏宗谱与祖坟之内,也绝不会有你李蔚容身之地!”永阳长公主笑了一声:“好啊,那我便等着姜家阿兄早日将我治罪。”姜正辅再不愿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地。“殿下……”其蓁很快走了进来。“怕什么。”永阳长公主转身走向窗棂处,淡声道:“这是只老狐狸,即便是面对杀子之仇,仍是如此冷静……我倒盼着他朝我举剑,或是跑出去大声宣扬我要篡位,如此,疯子便是他来当了。”其蓁只是道:“殿下无事就好。”“他竟不好奇,这些年来我为何要独独留着他吗。”永阳长公主抬手将窗棂推开:“一则,姜家树大根深,轻易撼动不得。二则,我需要他们这帮士族来牵制东宫势力,以免让昶儿大权独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