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僵了身形,而后微微抬头,看着身下之人。四目相接间,二人立时回过神来,一个抬手推开对方,一个侧身而起。“你怎么突然跳进来了!”顾听南半撑着身子坐在地上,疼得面容紧皱。王敬勇站在一旁,也死死皱眉:“你……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站在树下作何?”“我在自己的院中赏看月色怎么了?”月色?王敬勇抬头看了眼毛烘烘的月亮,嘀咕道:“有甚月色好赏……”“王副将砸到了人,竟连一句对不住都没有吗?”王敬勇这才道:“哦,对不住。”顾听南朝他伸出手去。王副将立时戒备不已:“……作何?”顾听南忍无可忍地微微笑道:“你还想要我在地上坐多久?”一句“你自己起不来?”到了嘴边,但见她疼得直吸凉气,王副将到底是选择做了个人,伸手将人拉起。女子的手是微凉的。可此时被他握在手中,于他而言却仿佛格外烫灼。同样烫灼的还有那方才被她……撞到的侧脸。待将人拉起来后,王敬勇便立时抽回了手,干巴巴地问了句:“没事吧?”“险些被你砸死,你说有事没事?”“这墙不算高,我方才又特意避开了身子,怎也不至于出人命——”他活脱脱一副“休想讹诈于我”的神态。顾听南只觉得好笑,盯着他那一板一眼的面孔认真瞧了片刻。“喂——”她好一会儿才出声。“怎么?”王敬勇转头看向她。“你该不是因为方才砸到我,便乱了心神了吧?”王敬勇赫然瞪大了眼睛:“无中生有!”顾听南单手扶着摔疼了的后腰,笑问他:“那你为何站在这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出?”“?”王副将被问住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多少有点茫然。是啊?他为何站在这儿?他干什么来了!见他着急,顾听南好意提醒:“传信?”“……对!”王敬勇忙不迭点头。下一瞬,对上她忍笑的眼睛,王副将不禁觉得整个人都裂开了:“!”不是她想的那样!他可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昏头脑以致办事不力的无用之人!“是将军让我来带句话!”他一刻也不愿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多做停留:“我恐你睡着了,不能及时看到信,便只有翻墙进来了……若有冒犯之处,我在此赔罪。”顾听南悠悠地道:“你固然是冒犯了我,却非是因为这个吧?”王敬勇的表情凌乱了一下,好半晌才犹豫着道:“纯属意外……你想如何?”总不能……就此要对他行那去父留子之举吧!思及此,王副将目露恐惧之色。“我想如何啊……”顾听南作势认真想了想,道:“我一时还想不出来,待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听得此言,王敬勇只觉生不如死。他极擅审讯之道,又岂会不知,上刑场砍头只是一瞬之事,砍头前的煎熬往往才是最可怕的!这女子,用心堪称毒辣!顾听南不再逗他:“你还没说呢,来传得什么话?若是说白日之事,阿衡皆已知晓了。”王敬勇这才开口说明来意。一刻钟后,睡梦中的衡玉被翠槐轻声唤醒:“姑娘,姑娘……”衡玉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怎么了?”“您醒醒,萧侯爷来了……”衡玉闻言倏地坐起身来:“他来了?在哪儿?”一面下意识地拿手指去匆匆拢了拢散乱的发。翠槐瞧得想笑:“您别慌,萧侯爷是在府外等着您呢。”衡玉便立时赤着足下了床,欢喜地道:“快替我穿衣梳发,简单些就好,越快越好。”翠槐笑着应“是”。不多时,衡玉便从屋内快步而出,出了院子便瞧见了顾听南:“顾姐姐——”顾听南冲她招手,衡玉走近了才看到她身后站着一道黑色人影:“王副将?”王敬勇朝她揖手,低声道:“吉画师请随我来。”衡玉点头。王敬勇便在前带路,刚走了几步却又顿住,后知后觉道:“……抱歉,我才想到,我乃翻墙进来的,并不认得贵府的路。”衡玉对他异于常人的敏锐度早已习以为常,只赶忙问道:“他在何处?”“由贵府后门而出,即可见到将军了。”衡玉便快步走在了最前头。跟上去的王副将不禁于内心深处自我拷问——所以,他跟着顾听南一同过来的作用是……?答案竟是毫无作用。王副将陷入了难言的自我怀疑当中。衡玉则一路脚步轻快,翠槐提着灯要小跑着才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