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一手撑伞,一手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忽起大雨,路上耽搁了些。”为谨慎起见,尽量避人耳目,他是昨日出的城。严明走进院中,那女使便将门重新合上,引着他往里走。此处是姜家在城外的一处庄子,女使是自幼跟着姜雪昔住在这处庄子上的丫头,其对严明的真正身份亦有些了解,因此行事愈发谨慎小心,待自家姑娘与对方私下见面之事更是守口如瓶。严明来到姜雪昔所在的院中时,她正在廊下守着一只半人高的雨过天青瓷缸,见他来,笑着冲他招手:“容济,你快来瞧!”见得那张笑颜,严明也扬起了嘴角,走到廊下收了伞。“你看这缸景如何?这野荷与水草,皆是我布置的。”姜雪昔兴致勃勃地对他说道:“我先放了几只小虾,你瞧见了没……待过几日,把这缸水养活了,再放两条鱼进去。”严明凑过去瞧了瞧那几只近乎透明的小虾,笑着道:“你倒有雅兴。”“这还是从前你教我的呢。”姜雪昔还要再说什么,严明拉起了她的手臂:“好了,雨大风凉,先进去。”见自家姑娘笑着进了堂中,整个人好似都松弛下来且有朝气了,女使的眼眶忽而有些酸涩。姑娘这幅久违的模样,倒像是回到幼时了。女使按了按眼角,转身去了茶房。“近日感觉如何,可有按时服药?”“且是谨遵着医嘱呢。”姜雪昔坐在椅中笑着道:“容济大夫的药便如神药,我自觉好似已经痊愈了。”严明笑叹口气:“你嘴里能不能有句实话。”说着,朝她伸出了手去:“让我看看脉象。”“怎么又诊脉呀。”“这是什么话,此番让你出城住在此处,不正是为了方便替你医病吗?”“那是你的想法。”姜雪昔笑望着他,道:“我住回这庄子里,只是想多见一见你罢了。”严明好笑地看着她:“外人眼中如高山霜雪一般的姜家姑娘,竟这般不矜持的吗?”“九年了。”姜雪昔笑盈盈地道:“九年的时间,多少矜持也都能耗光了啊……且我如今哪里还舍得将时间浪费在矜持上,一时一刻都无比宝贵,自是要好生珍视才行。”“行了,成日说些胡话。”严明摆摆手催促道:“听话,快,将手伸过来。”姜雪昔这才伸出手去。严明认真把看着,原本见她精神颇佳于是还算乐观的心情,此时则一点点沉了下去。“如何?”姜雪昔笑着问。“尚可。”严明收回了手,道:“有些起色了。”他说着,起身去收拾药箱:“待我回去之后,再给你换一张方子……”看着他去收拾那根本没用到的药箱,姜雪昔微微抿了抿嘴角,眼中依旧笑着:“就说你的药是神药吧。”“……我答应过要医好你的。”严明合上药箱,手下微顿:“从前便答应过你。”他幼时决定学医,便是为了当年那个生来体弱的小女孩。姜雪昔含笑静静看了片刻他的侧脸,而后转开了话题:“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去捉蛐蛐的那块菜地吗?”“记得,怎么了?”严明调整好了神情,才转过头看她。“我昨日去看了,那块菜地如今还被打理得好好地呢。”姜雪昔笑着道:“你留下用午食吧,我让厨房去摘些新鲜的菜回来,再捞两条鱼做汤。”“下回吧。”严明装着心事,勉强笑了笑:“我还有要事须得赶回城中。”姜雪昔也不缠着他,只玩笑般失望地叹了口气:“哎,那我送你吧。”“不必,雨大。”严明拿起药箱。姜雪昔执意将他送出了院子,女使在旁替她撑伞。严明走了七八步,回过头去看,只见她隔着雨雾笑得分外明媚。他便也以笑意回应,心口处却愈发沉闷。出了庄子,走了一段山路,严明上了那辆在雨中等着他的马车。“回城吧。”他要去求师父。求师父救她……马车于雨中行驶着,在入城之际被拦了下来,严加盘查了一番之后,复才放行。严明觉出了异样——为何会突然严查,莫不是城中出什么大事了吗?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吩咐车夫:“先回侯府,再赶快些。”他要先回去看看。而这份不安很快便被彻底坐实——严明顾不得撑伞,冒雨疾步来至前厅,寻到了王敬勇:“出什么事了?为何府外会有那么多带刀武卫看守?将军何在?”递刀子(渃清涵打赏加更2)“将军被带去了大理寺问讯。”王敬勇沉极的语气里有着不安与焦急:“有人杀了河东王,将此罪名栽赃到了将军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