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咱们姐妹也是想替吉姑娘把把关不是……”花娘们低声交谈着离去,顾听南将房门从外头合上。“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也在?”她与王敬勇几乎同时开口问对方。“……”王敬勇皱下眉,“我自然是随我家将……郎君赴约来的。”“我么,当然是随阿衡一起长见识来了。”王敬勇抽了下眼角。这是哪门子见识?“听说这可是京师排在头一位的花楼。”顾听南朝他靠近了些,拿下颌指了指方才那些花娘们离去的方向,手肘轻捅了下王敬勇:“你方才瞧见没,那些个美人儿真真都是万里挑一的,那身段儿,那容貌,身上那香气,还有那说话的嗓音,都跟泡在蜜水里似得……”她说话的声音压得颇低,却掩饰不了欣赏美人的兴奋感。王敬勇僵硬地看了一眼她紧挨着自己的手臂,木然的脸上蓦地有些发烫。“京师果然是京师,当真不是旁的地方能比的。”顾听南喟叹着:“你说对吧?”王敬勇目视前方,越发僵硬地点头:“嗯。”顾听南察觉到他的异样,转头看过来,不由奇道:“你脸红什么?”“哪有?”王敬勇大为皱眉。见他这般反应,顾听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还恼羞成怒了?”“休要胡言。”王敬勇定定看着前方,恰隔着围栏见对面房中走出来一对举止亲近的男女,立时又转开视线,心跳似同楼下堂中奏得正高昂的乐声和上了,嘴上解释着:“……此地胭脂酒气熏天,实在燥闷得慌。”顾听南了然地长长“哦——”了一声,眼中忍笑道:“原来如此啊。”房中,衡玉刚招待着萧牧坐下。“为何要约在此处?”萧牧问。衡玉随手倒了盏茶推向他,道:“此处清静,适合说话。”萧牧:“……清静?”“她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不会有人说出去我今晚与你在此见面之事。”衡玉压低声音道:“况且,纵然有各路眼线盯着你,他们知晓你今晚来了此处,也只会以为你是来此消遣的,人之常情么,便也不会疑心什么——但换了别处,可就不好说了。”听得这句“人之常情”,萧牧默了默,道:“……那可真是多谢你替我考虑得这般周到了。”“应当的。”衡玉道:“我都计划好了,往后你可就是此处的常客了。”萧牧一口茶险些呛住,咳了两声看向她:“你就这么信得过她们?”“那是自然。”衡玉答得没有犹豫。萧牧反倒有些好奇了:“你与这些人是如何交好上的?”他并无轻视青楼女子之意,正因是官家子弟出身,他更清楚这些女子们沦落风尘背后的凄苦与身不由己。他只是单纯好奇——虽知她极擅交友,一张嘴便能哄得人五迷三道,但到底所谓身份有别,她又是个姑娘家,究竟是如何与这些花娘们来往上的?“纨绔哪里有不逛花楼的?”衡玉也替自己倒了盏茶,随口道:“一来二去的,不就熟识了么。”萧牧半字不信:“你是什么人,我多少还是了解的。”她的所谓纨绔举止,细思之下,可知皆是有目的的,而非果真就是一味沉溺玩乐。哪怕是进官媒衙门做画师,也是为了方便接触那些权贵人家,暗查当年那刺青图纹的线索——纨绔之名,于她而言是方便行事、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会太引人注意的障眼法。到底一个流落在外数年,‘名声’尽毁的女孩子,若将自己就此关在后宅之中,是永远不可能接触到她想要的真相的。“的确也是有个契机的。”衡玉这才认真回答他的问题:“瞧见方才那位抱琵琶的娘子了吗?”萧牧点头。“我唤她一声丹蓉姐姐。”衡玉道:“当年我被辗转卖入庭州青楼时,因年纪尚小又试着逃跑过,故而便被关了起来。被关在那个院子里的女孩子们,待年满十四五岁便会被放出去接客,若是‘乖顺’些的,十一二岁也能出去做些端茶送水,伺候花娘的活儿。”她捧着茶水,说得不紧不慢:“出去才有机会离开,于是后来我便装得乖顺,才在十一岁那年的冬日得以离开了那座院子,但那些龟公们盯得很紧,不允许我们离开那座花楼,稍有些想逃跑的迹象,便会被打被罚。”“我便是那时认识的丹蓉姐姐,她彼时还是那座花楼里的花魁娘子。”衡玉继续说道:“有一回,我被一位醉酒的客人为难,是她救了我,帮我脱了身。”这句话很简短,却叫萧牧的心情低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