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躬身道:“是,父皇一贯圣明。”说着,笑着看向萧牧:“北地尚未真正太平,尚需萧节使坐镇——只是吾如此不肯放萧节使清闲,不知萧节使可会怨怪?”听出他话中用意,萧牧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身为武将,护佑疆土乃是职责所在。微臣不过一介武夫,只会打仗而已,于国之政事一窍不通,故一应之事应皆由陛下与太子殿下做主,微臣只当命行事,以己身尽全力守大盛江山太平。”一介武夫?姜正辅于心底无声冷笑。自踏入这大殿之内开始,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都不像是所谓“一介武夫”。一旁的官员悄悄看了眼姜正辅的神色后,站了出来道:“臣亦认为,萧节使如此年轻,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若就此久居京师,倒的确大材小用,白费这一身武功谋略了……”言毕,顿了顿,才笑着往下说道:“且臣听闻,昨日萧节使入城之际,城中万人空巷,百姓皆自发前去相迎,场面极为轰动,可见萧节使之威名非但响彻北地,于京师之内亦是家喻户晓。据闻城中百姓多有人言,萧将军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上一个这般年轻便立下如此不世战功的,还是……”他说到此处,忽地顿住噤声,面上笑意尽除,取而代之的是‘不慎失言’的局促和不安。这句话并未说完,但那所谓的‘上一个’是何人,是殿内大多数人皆心知肚明的。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更是再清楚不过——皇帝微下耷的眼皮颤了颤,心神蓦地被牵动之下,哑着声音咳了起来。“陛下……”一旁的内监连忙替皇帝拍背。那“说错话”的官员神色忐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太子抿了抿唇角。萧牧微微抬眼,静静看向那巨咳不止的皇帝。殿内气氛一时凝滞,有人噤若寒蝉头也不敢抬,有人悄悄拿复杂中带有一丝同情的目光看向萧牧。皇帝的咳声渐渐停下,无力地靠在龙椅内,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这阵巨咳耗光了一般,浑浊的眼中被巨咳逼出了一点泪光,微颤的双手扶上龙椅两侧的蟠龙纹浮雕。一片鸦雀无声内,有少年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萧将军的威名我也久闻了,今日还是头一回见着真人。说来昨日萧将军进城时,我在一家酒楼内也遥遥看到了城中的盛况,想我入京当日,都没那般排场呢!”萧牧闻声看向那少年。这番话,若换作别人来讲,定是如方才那位“失言”的官员一样别有居心——但换了这位的话……那就是纯粹的口无遮拦,跟风之言了。萧牧对此很是笃定,毕竟,对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这身着亲王朝服的少年,是当今圣人藏宝图在此便连姜正辅,也不禁拿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湘王一眼。而后,便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萧牧身上。他倒要看看,此等于暗下流传已久、且招来了诸多祸事与猜忌的传言,这位节度使大人,于这金銮殿内,圣人面前,究竟会如何回应——然而不消多想的是,无论如何回应,关于此中“真假”,恐怕不会有第二种回答。纵是真的,却也只能是假的。思及此,姜正辅眼底闪过冷笑,将视线收回,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只等着听那年轻人如何收场。察觉到气氛再次下坠的湘王,面上的好奇逐渐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