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女子的五指白皙,并不算细嫩,却骨节纤长。王敬勇看着那只凑在他怀中揉狗头的手,心莫名快跳了两下,而后便立时移开视线。“我先走一步,你们俩好好保重。”顾听南将手收回,笑着道。“嗯,你也……”王敬勇勉强看向她,话到嘴边一顿:“你走好。”顾听南笑了一声——这人怎么处处和正常人不一样?“莫要误了晚间投宿的时辰。”王敬勇正色提醒道。“就走了。”顾听南又揉了下狗头,而后笑着转身上了车。韶言与王敬勇行礼罢,上了前头那辆马车。一行人马就此启程,往京城的方向而去。王敬勇站在原处目送了片刻,转身回了驿馆。而他前脚刚跨进驿馆内,后脚便有几名小兵低声交谈了起来。“方才那画面,你们有没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万一是海誓山盟“你说的是咱们副将军抱着狗送顾娘子的马车离去,那一幕?”“没错,像不像抱着孩子的妻子送丈夫离家?”“是怪像的!”“……”王敬勇进了驿馆,便往萧牧办公之处而去。见四下无人,王副将忽然停下脚步,将怀中的狗子凑到面前嗅了嗅。他从几日前便发现,小狗身上的味道又臭又香,还带着一股奶味儿,甚至古怪。怪了怪了些,但莫名其妙地,他没事又总想闻几口。尚不知吸狗为何物却已深陷其中的王副将来到了自家将军的书房内。“将军,吉画师几人已动身离开了,沿途一应之事属下皆已安排妥当。”王敬勇想要拱手行礼,这才发现自己仍抱着狗。萧牧看向他怀里的小东西,问:“如今竟多了这么个爱好吗?”勇猛高大的武将抱着只小奶狗,这画面多少有些违和。王敬勇连忙将狗放下,下意识地就辩解道:“回将军,这不是属下的,是那顾掌柜的!”萧牧闻言思索了片刻,点了头。看来军中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了。隐隐觉得自家将军误会了什么的王副将一时面色有些不甚自在,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问:“将军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明早动身,安排下去。”“是。”王敬勇应下,行礼退了出去。见他就要退出门槛,萧牧提醒道:“你的狗落下了。”王敬勇面色一窘,立时上前一只手将狗抄起,随手夹在胳膊窝里:“属下告退。”见人匆惶离去,萧牧颇觉好笑。而片刻后,便有近随入内通传道:“将军,夫人身边的春卷姑娘前来求见。”“让人进来。”春卷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明来意:“夫人让婢子来给郎君传句话,夫人头痛发作,晚间便不邀郎君前去共用晚食了。”“怎会突然头痛?可请严军医去看过了?”“不曾。”春卷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足够正常:“夫人说了,她这是心病,只有心药能医。”“……”萧牧沉默了片刻,默默看向书案上的琴,道:“……本侯知道了。”见自家郎君已然领会个中关键,春卷便福身退了出去。三月下旬,春深绿浓,万物勃发。马蹄踏着明媚春光,缓缓驶进了京师城门。时值正午,春阳正暖,衡玉打起车帘瞧着久违的热闹街市,笑着喟叹道:“回家了。”顾听南也往外瞧着,只见车外街铺林立,酒旗招展,一座朱漆高阁内有文人墨客临窗对酌吟诗,亦有年轻女子着春衫襦裙,高髻簪花,手执团扇,凭窗谈笑。顾听南一时只觉被迷花了眼,目光随着马车而动:“京师果真繁华热闹,远不是别处可比的。小玉儿,那是什么?瞧着不像寻常的杂技。”“是术士。”衡玉面上微敛了笑意。路上她听韶言提起,圣人如今病重,除了医者之外,亦有大量术士暗中闻讯涌入京师。她待任何谋生之道都无偏见,但如此关头,圣人若是轻信术士,遭了别有居心之人利用,于国于民恐怕都非好事。那名在街头展示奇技的广袍术士手中捏起一团火苗,顿时引得围观百姓喝彩叫好。马车沿街缓缓而行,很快有旁的热闹转移了衡玉等人的视线。车马穿过朱雀门街,往西而行,翠槐一直张望着窗外默数着过了几坊,待行过第六坊,小丫头便难掩喜悦地道:“姑娘,就到延康坊了!”吉家世代便居于延康坊内。马车驶入坊中,在吉家大门前缓缓停下。“小玉儿!”“来了来了!”车马还未停稳,衡玉便听到了自家嫂嫂还有阿姐的声音,刚要推开车窗去看,又将手收回,干脆直接打起车帘,提裙下了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