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于京师纨绔惯了,倒也习惯了这等注视,半点也不在意。只将双手负在身后,微仰起脸,朝好友们露出毫不谦虚的笑意——旁的姑娘家有的,她的好友们怎能没有呢?有她在,绝不能让她的朋友们羡慕别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少女身形纤细高挑,浅青披风镶着雪白狐毛,负手立在那里时,如云乌发高挽起,赤金东珠簪如金阳般耀目,长眉微扬,面上带笑,眉目间是女子中少见的风流恣意之感,使那本就出众的一张脸更加扎眼到了极点。“这是哪家的姑娘……”“方才那个灯谜出的刁钻至极,非是猜字也非是猜物,而是猜景……谜底是什么‘小孤山’,这谁猜得出来?可这小姑娘只想了两息的工夫,便答出来了!”“由此可见,不仅聪慧,更是见识广博啊。”“城中哪家的姑娘如此出挑,怎从前没听闻过?”“也不知定亲了没有,我家那小子也不知有无机会……”没有!想都别想!想也有罪!王副将在旁听得戒备心大作,就差拔剑了——入赘的机会是他家将军的!不对?为何如今他动辄就要想到将军入赘?要赶紧把这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拿走!王副将恨不能挖脑子时,忽察觉到身后来人脚步声不似寻常,立即回头看去,只见说曹操曹操到——“将……”王敬勇抬手要行礼,旋即改口:“郎君。”此处人太多太杂,不宜暴露将军身份。萧牧微一点头,抬眼看向那人群中的焦点。衡玉身侧围了名锦衣华服的年轻郎君,他们看起来彬彬有礼,或儒雅清俊,或有蓬勃少年气,相同的是都不掩饰眼底的钦佩仰慕之色。“都是谁家的?”萧牧面上无甚表情地问。这些少年人显然出身都并不平庸,出身平庸者,也不见得有勇气上前。“属下只认得两个,一个是逢山书院山长之子,一个是城中首富焦家的嫡长孙……”蒙大柱挠了挠头,讪笑着问:“可需属下上前问问吗?”“有甚可问的?姑娘家在外就不能交几个朋友了?”白神医在旁说道:“两个人相处,男子总要大度些,方能长久嘛。”萧牧:“……”他说什么了吗?王副将却听得颇为忿忿。为何就要要求他家将军大度?就因为将军要入——呸!再看向那被众人环绕,似在探讨诗词的少女,王敬勇只觉对方周身已然隐隐显露出了几分绝世负心女的光辉!蒙大柱到底还是上了前去。王敬勇心绪稍平,等着大柱将那些狂蜂浪蝶驱逐。他看着大柱上前将一盏花灯递给了吉吉。再然后,他见衡玉说了句什么,吉吉便跟着大柱一起笑着走了。他走了……狂蜂浪蝶还在!且越来越多了!王敬勇看得血气直冲头顶。放了吉吉和大柱单独去逛灯市的衡玉,已朝着萧牧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目光于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萧牧,少女一双杏眼顿时亮起,颊边染上了笑意。她抛下身后诸景,于灯火喧闹中提裙朝他走来。牵手元宵佳节,上千盏花灯争奇斗艳,这份璀璨瑰丽,便是天神来了,也要沾上几缕人间烟火气。正如那神像般的人物此时立在那里,看着走来的少女,眉宇间不自觉便如春日般暄和。“你怎来了?”衡玉来到他面前,眼神惊喜地问道。“陪神医出来走走,看一看营洲风土人情。”白神医听得在心底“嚯”了一声——他竟不知自己如此大的面子,竟能劳得定北侯亲自作陪。这等事,随便遣个下人不就成了?再不济,他还有个徒弟闲着呢。可偏偏他临出门时,这位侯爷非要跟着一起。他本还寻思着,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定北侯怎骨子里竟是个黏人精,合着人家真正想黏的人在这儿呢。因知晓二人的“关系”,白神医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于心中唏嘘了一声:年轻就是好啊。裴无双等人跟了过来,见得萧牧亲自出现在此,都颇为震惊,想要行礼时被萧牧身旁的近随提醒阻止了,遂都只是福身一礼。白神医被前面的酒水摊子吸引了去,去同那买酒的老翁说起话来。而很快同样跟过来的,还有方才那群围着衡玉说话的少年人——“姑娘,这是……你家中兄长吗?”一位浓眉大眼,看起来朝气蓬勃的俊朗少年看了眼萧牧,好奇地同衡玉问道。毕竟二人都生得如此好看不似凡人,且年纪并不相仿,看起来大约得差了四五岁,多半就是兄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