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老男人不买酒不买肉,还能买什么?“明白,当然不是平叔买给自己的,是我孝敬平叔的才对。”衡玉临进车厢前,回头朝他笑着说道。程平听得脸颊一抽。孝敬?孝敬到给他下毒,可真是孝死他了!回侯府的路上,衡玉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然而细看可见眉眼间俱是思索,而未得片刻放松。程平拎着酒肉跟着她回到客院,见衡玉要往书房去,忽然道:“我有事说——”衡玉回头看向他:“那平叔随我进来吧。”程平点头。“年前我想再去幽州一趟。”书房的门合上之后,程平说道。自他卖身,不,中毒以来,幽州已来回跑了数趟,就是为了监视查探那些人的活动迹象。但此前都是衡玉差使逼迫,此番主动要去,且是头一次。见衡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程平皱眉解释道:“虽说营洲城布防严密,但这些人一直守在幽州实在异样,以防万一,还是再去探一探为好——我可不想大过年的到时再被你差使出去。”衡玉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那就辛苦平叔了,若他们还是没动静的话,咱们也可过个安心年了。”“嗯,我明日就动身。”毕竟得吃完烧鹅吧。“好,那平叔早去早去,还有七日是除夕,刚巧能赶得上回来过年。”衡玉笑道:“到时还给您备上烧酒烧鹅。”程平:“……”都说了不是特意给他自己买的了!“走了。”程平绷着脸转过身去。身后传来女孩子认真的声音:“平叔,一路小心。”“不用你说。”程平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出了书房。他走后,直到天黑,衡玉仍未有从书房中出来。翠槐在旁将墨磨了又磨,眼看着自家姑娘试着画了一幅又一幅山水景图,却每每画到一半便停笔,时而又凝神冥想,翠槐心中难免困惑。“姑娘,您到底想画什么呀?”见女孩子似暂时放弃了一般将笔丢下,翠槐这才出声问。“一幅阿翁画过的山水画……”衡玉喃喃着,有些疲惫地低下头,闭上眼睛拿手掌撑着额头,心中生出久违的焦急与挫败之感:“我怎如此笨,竟丝毫也想不起来了……”今日所得,本该欣喜,毕竟确定了白神医还活着。但转念一想,八年前白神医虽是活着走的,可这都八年了,会不会……?在鱼铺时她便提出了这个猜想,当时她和杨福都沉默了。然而人必然还是要找的。且必须要尽快……据严军医此前所言,萧牧剩下的时间,至多只有一个月了……一个月,要去寻人本就十分紧张了,而她当下却丝毫头绪都理不出来。阿翁当年赠予白神医的那幅画,是如今唯一的线索和机会!“姑娘笨?姑娘若还笨的话,那婢子们怕是只能一头撞死了。”翠槐笑了一声,柔声道:“姑娘别急,有些事越急越乱……您都画了半日了,吃杯热茶歇一歇,婢子替您揉一揉手腕。您静下心来,说不准就想起来了呢。”她将一盏茶递到衡玉眼前,衡玉抬起脸,接了过来。此时,门外传来吉吉的声音:“姑娘,萧夫人使人来请您同进晚食——”“姑娘去吧,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啊。”翠槐笑着道。衡玉稍收拾了一番,便去了萧夫人处。“有故友使人送了年礼过来,我瞧了瞧有几壶好酒,便想着让我们阿衡也来尝尝……”萧夫人满脸笑意。衡玉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那空着的位置。她本想着,萧牧或也会来——将她这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萧夫人眼中笑意更浓几分:“景时那臭小子,成日说是在忙什么公务,使人喊了他也没来……不管他这没口福的了,今日这好酒,咱们娘俩分了就是!”一旁的婆子听得眼皮直跳。“娘俩”这种词怎么都冒出来了!萧夫人本人也险些掩口。糟了,一个上头,又将心里话说出来了!“看来夫人这是真心拿吉姑娘当亲女儿看待了呢!”春卷在旁及时说道。“啊,是……瞧我这张嘴,净说心里话……”萧夫人赶忙接过话,不甚好意思地道:“阿衡,你可别怪伯母太厚脸皮才好。”“伯母说得哪里话。”衡玉笑着端起酒杯:“我便借花献佛,先敬伯母一杯。”见局面稳住,春卷缓缓松了口气。好在夫人没将“娘俩”说成“婆媳俩”,否则她救也不知该如何救了!衡玉一盏酒入喉,却是微怔。这酒她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