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那老天爷,我就让他俩给我……”萧夫人话至一半,出于最基本的为人底线未再往下说。春卷竭力控制住着自己不要往不该想的方面去幻想。“神仙也要办实事的呀,不说将位置让贤,那也好歹下场雨吧?”萧夫人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俨然是同老天爷讨价还价起来。春卷心中担忧愈甚。严军医管不管治这个?“若柳主薄与苗娘子姻缘可成,照这般势头,说不准侯爷践诺之日就在眼前了。”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园子,衡玉与萧牧半玩笑道。萧牧倒也从容接过话:“若果真有那一日,还要劳吉画师替本候多费心把关。”“好说好说。”二人已习惯每日插科打诨几句,眼看越扯越远之际,衡玉难得先收了手,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过此事怕是不易,苗娘子背负诸多,实在是个可怜之人。”或有人要说,被她“克”死的那些人才真正可怜,可所谓“克夫”一说,当真有凭据吗?单因无凭无据之事,便要被冠以恶名,可怜且无辜。不过……“的确过于巧合了些……”衡玉思索问道:“侯爷可知那些男子都是因何而死的?”萧牧听懂了她话中之意:“我亦只是耳闻,待回城后,可使人与蒋媒官同去查实一番。”衡玉点头之际,忽觉额上落下冰凉之感。她抬起脸:“落雨了。”雨势来得急,雨珠很快变得密集。萧牧下意识地抬手要解下氅衣,下一瞬却忽觉背后一暖——女孩子踮着脚将自己的披风快速地披在了他的背上。“……?”萧牧僵硬回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她。是否有些离谱了?不必将水端得这般平因震惊而怔神的间隙,衡玉已将披风替他系好:“侯爷,风大雨急,咱们先去前面的亭子里避雨吧?”萧牧鬼使神差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此处为园中,前方草木遮掩,小径蜿蜒,他一时并未看到她所说的凉亭。而下一瞬,少女便隔着衣袍握住了他手腕上方,拉着他就往前跑去。无论战场还是私下,戒备心甚重、反应敏锐的萧牧此一刻只觉一切都变得迟缓起来,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知转头看向那拉着他往前跑的少女——雨珠如线,她一只手攥着他手腕,另只手横在头顶挡眼前的雨,发间珠花上镶嵌着的宝珠随跑动而轻轻摇晃着。“……”萧牧贴身的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夫人早已暗中收买、咳,交待过他,要他时刻留意侯爷与吉画师之间的进展,事无巨细报于夫人。所以,他晚些是要去告诉夫人,落雨之际,侯爷披上了吉画师的披风,然后俩人跑得贼快吗??而正如衡玉方才笃定的那般,拐入另一条小径后,果然有一座凉亭在。刚入得亭中,萧牧便要立即解下披风。衡玉忙道:“侯爷不必同我客气——”萧牧坚持解下,替她披上之际道:“我身为男子,却要占你的披风,这如何像话。”见他将披风还给自己还不够,似还要去解自己的,衡玉立即道:“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谁说女子只应被人护着,侯爷这何尝不是固守偏见?需要者取之,方为正解。”萧牧动作一顿,心情愈发复杂。需要者取之?“……你的意思是,本侯较之你,更为娇弱?”他不知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来的,更不知为何会用上娇弱一词。“我绝无此意。”衡玉解释道:“只是近来托侯爷的福,调养得当,畏寒之症大有改善——而侯爷身上旧伤无数,才更应避寒气,以免触发旧症。侯爷之安康关乎北地安危,断然马虎不得。”她听严军医说过,他身上的毒,会让他尤为怕冷。所以方才来不及有思索,便将披风给了他。她末了不忘拍一句马屁,萧牧不知是否受用,看了她片刻,未再多言,只问道:“当真不冷?”“避着雨呢,不冷。”恐他要继续解披风,衡玉伸手握了他一只手,坦然问:“侯爷看,没撒谎吧?”她的手柔软温热,只握了一瞬便松开了。此一刻,萧牧仿佛听到了战事前那密集震彻天地的战鼓之音。片刻,他方才反应过来,那竟是他的心跳声。萧侯尽量面无表情地向她微一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身形微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望向亭外雨幕。幸亏有这雨声——他暗暗庆幸着。她极快握过的那只手被他半藏于袖中,无人知晓他的小心翼翼,如同安置一件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