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就摸清了这宅子是何人所买,自然也听说过这位京城来的小娘子最近走哪儿赢哪儿的事迹。甚至可以说,这座宅子根本就是从他们营洲百姓身上薅来的嘛!程平默然了一下。倒也是……“若想生意做得长久,就趁早收起这些歪心思来,城中买炭的去处不止你一家。”他还是肃容将那单子塞还到对方手中。“这……”卖炭翁一噎,却也很快赔笑起来:“您稍等等,我这就叫人回去重写一份给您送来!”程平不再理会,转身要往院内走时,敏锐地听到有马车声靠近此处,遂驻足停留了片刻。不多时,果然有马车驶来,停在了宅院前。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少女,程平面无表情地抬手行礼:“姑娘。”“近来平叔辛苦了。”衡玉带着裴无双走进院中,边看着院中四下陈设,边感叹道:“果然知我者莫若平叔也,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倒像是照着我心内之景造出来的。”跟在她身侧的程平抽了抽嘴角,没吭声。衡玉也不介意他的冷漠,一路兴致大好地来到前堂,指着茶几道:“这里还缺一对玉瓶……对了平叔,银子还够用吗?”程平听得一个激灵:“够用。”他若说不够,下一刻她只怕便要转头扎进赌坊里去“拿”一堆回来!哦,他倒也不是同情那些赌徒的意思——只是这些时日每每付银子时,总会觉得这些银子来路不正,用起来总觉良心不安。“那就好。”衡玉微微弯身,轻轻拨弄着一旁盆中的松景,含笑对翠槐道:“去告诉蒋姑姑,可以让蒙家人登门了。”她家吉吉嫁人,三书六礼,婚聘章程,乃是一样都不能少的。此时此刻,吉吉正被蒋媒官拘在跟前预习着婚聘流程。另一头,蒙大柱也在家中一团喜气地忙活着,早几日便被萧牧特准了年前不必再来侯府值宿。衡玉回到侯府后,一道身影很快来到了萧牧的书房外。“进。”得了准允,王敬勇推门而入,从内将房门合上。萧牧坐在书案后,旁侧由印海柳荀二人陪同议事。几人口中所言乃军营粮饷之事,萧牧翻看着手中账目,待与柳荀稽核完毕后,适才看向王敬勇。王敬勇会意开口正色禀道:“回禀将军,今日吉画师出门去了趟城南新宅,并不曾与可疑之人接触。只是去时的路上偶遇一间铺子遭一伙赌坊之人上门逼债,那些人出手打砸间,吉画师出面拦下了此事,以势压人之下,将那伙人吓退了去。”听得“以势压人”四字,萧牧眉心微动,随手翻开一折公文,未曾抬头,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哦?她又拿本候的名号唬人了——”王敬勇解释道:“此次是推了裴家小姐出面。”萧牧翻公文的手指一顿。为何突然换人?若非印海在听到“裴家小姐”的一瞬间已然警惕心大作,否则定能敏锐捕捉到自家将军这一瞬的茫然与自省。“吉画师何时与裴家小姐交好了?”柳荀好奇地问。说来,在夫人的逼迫下,如今他对吉画师的了解也是颇深了。“……”这个问题王敬勇只觉无法回答。说来他也算是每日盯着吉画师在人前的一举一动了,却竟也不知她是何时与裴家小姐有了往来,且发展到了这般亲密无间的地步。由此可见,此人果然不可小觑……“吉画师与裴家小姐往来之事的确蹊跷,此举定然有所企图,将军放心,属下定会尽快查明此事!”王敬勇肃容保证道。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沉默了。萧牧只好明言道:“我如今待她并无疑心,她之私事,不必再多作探查。”王敬勇迷惑地看着自家将军:“……那将军为何特意点名让属下暗中跟随吉画师?”“你的差事便是护她安危。”那身形笔挺坐于案后之人言毕,又心无杂念般补了一句:“她乃朝廷派来的人,已是多事之秋,营洲不宜再起波澜——除此之外,你只需让人盯紧那几名护送媒官的护卫即可。”王敬勇默了一瞬,才应了声“是”。所以,他的任务竟是保护一个小娘子的安危。满脑子只想征战沙场,立功升官的人只觉得突然被捆住了手脚,成了个小姑娘的贴身婆子。“敬勇,不如将吉画师出面拦下那讨债之人的过程,展开说说?”印海八卦之心不死地提议道。王敬勇瞥了他一眼。然而转头却见自家将军正看着自己,已然做出等待聆听的神态。“……”王敬勇被迫耐着性子将经过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