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凡是议亲,必然是要和和气气……”印海含笑道:“少说也要设宴相请,坐下详谈,以表诚意吧?”萧牧思索一瞬,颔首:“情理之中。”印海又道:“据此前探查可知,吉画师于京师时便深谙行乐之道,赏花饮酒画美人,皆为所好。听闻永阳长公主府上的那位义子,便为吉画师练就了一手酿酒的好本领,真是用心至极。”“……”萧牧径直忽略了后半句,道:“那便使人备下好酒——勿要拿军中烈酒来对付,需清淡宜口些。”印海欣然应下,又询问道:“可需去请夫人陪同?”萧牧一听便下意识地摇头:“不必了,我单独相请即可。”如若母亲在旁,只怕到时那气氛,便不是在替大柱议亲了——印海强压下满意之色,应了声“是”,便要退下去安排。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忽地顿住,将自家将军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萧牧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怎么?”“将军自军营中赶回,一身风尘仆仆,不考虑去更衣吗?”萧牧抬了抬衣袖,看了一眼,而后将那只手负在身后,正色道:“又非是本候议亲。”印海“哦”了一声,点头:“倒也是。”言毕便退了出去。想着时辰尚早,萧牧便欲去书案后坐下,处理些公务。然而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袍,片刻后,终是道:“使人替我更衣——”无它,礼节罢了。王敬勇一愣——刚才将军不还说……?然而他刚应声“是”,又听那出尔反尔之人道:“等等——”王敬勇看过去。“不必了。”萧牧自书案后起身:“本候回一趟居院。”王敬勇再次应下。他跟着萧牧回了居院中,只听自家将军面对迎上前的家仆,径直道:“备热水,沐浴。”王敬勇:“……?”另一边,衡玉写罢长长家书一封,交给了吉吉,让她送出去。吉吉接过信的一瞬,若有所察地抬头看向自家姑娘,只见少女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去吧。”吉吉鼻头有些酸涩,点了点头,也露出笑意:“是,婢子这就去。”衡玉看了会儿小丫头离开的背影,便也从书案后起身,自书房中行出,来至廊下,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看着灰蓝压低的天际,闲适随口道:“晚来天欲雪啊……”“姑娘想吃酒了?”翠槐在旁笑着问。书香门第中,便是侍女,也是通晓些笔墨诗词的。“你这般一提,倒是有些想了。”衡玉笑着点头:“晚间便温上一壶吧。”她此番来营洲,曾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当下有此大进展,也算是值得庆贺之事了。那便为己贺,小酌几杯。“对了,给平叔也送壶酒去。”翠槐刚应下,正要去备酒,便听有女使到跟前传话,道是:“侯爷于园中松风阁内设宴,欲邀吉画师前往。”衡玉有些意外:“侯爷回府了?”“是,两个时辰前刚回到府中,便使人备宴了。”女使面上有着笑意:“不知吉画师晚间可得空吗?”衡玉点头:“自然。”不论其它,单说得神仙相邀,那便当然要赴约的啊。女使福身退出长廊前去回话,衡玉将手伸到廊外,有细碎的雪星子落在掌心之中。天色愈暗,雪势渐密,由雪粒子变作漫天柳絮,又渐成片片鹅毛飘浮而落。吉吉拿了把紫竹伞,和衡玉一同出了前堂。“不必跟着了,等我回来即可。”衡玉向小丫头说道。今晚的话,吉吉怕是不便在旁的。吉吉一愣,片刻才点头:“是。”她将伞交给侯府女使:“有劳姐姐多加照料我家姑娘了。”女使笑着应下,替衡玉撑着伞,一路将人引到园子深处的松风阁内。此处一来安静,二来地处园中,原就是赏景去处,因而景致颇佳。此时阁院中已掌了灯,四处一片雪白,盏盏灯火散发着团团淡黄色暖光。衡玉到时,只见一道深青色的身影于堂门外负手而立,如一株挺拔雪松,望雪等客来。“侯爷亲自等在此处,实在叫人惶恐啊。”衡玉走上石阶,朝他笑着说道。“待客之道如此。”萧牧视线落在她身上,女孩子披着狐裘,罩着兜帽,肩上帽顶一片雪白,有着笑意的巴掌大的脸上鼻头红红,他道:“进来吧。”衡玉点头,在他身后轻轻跺了跺鞋上的雪,才跟着他跨过门槛。室内烧着火盆,暖意盎然。女使替她解下披风,挂在一旁的檀木仕女图屏风之上。几案设在窗边,衡玉与萧牧相对盘腿而坐,很快便有女使提来食盒,摆上热腾腾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