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逛,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还要谢谢你来接我。”宋磬声说话很客气,但不显疏离,反倒让人觉得真诚。
章文博大方一笑,“嗐,甭客气,出来接你,我也能借机透透风。”
宋磬声配合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利用路上的时间和章文博套套话的,可他实在头疼的厉害,一说话就想吐,所以只能让机会在沉默中默默耗尽了。
他打完招呼就戴上了口罩,加上帽檐压着,章文博没看出他精神不好,只以为他困了,所以专心开着车,不再说话了。
他们出了郊区就进了山,山路越走越窄,越窄越抖,车身颠来颠去,宋磬声也越来越难受,“文……文博,能找个地方停一下吗?我想吐……”
“啊?”章文博一脚刹车,还没来得及说话,宋磬声已经拉开车门,几步走到了丛林里。
他这一路压根没吃什么东西,胆汁反流进胃里,吐出来的全是泛苦的黄水,他扶着粗糙的树干,只觉得自己腿软的都要站不住了。
“你还好吗?”章文博一脸忧心地靠近他,递去一瓶拧开了瓶盖的水,“先喝点水漱漱口。”
“谢谢……”宋磬声伸手接过,极寒天气下,塑料瓶里的水已经有大半结冰了,冰水刚一入口,就将宋磬声的精神冻了回来。哪怕身体还难受着,可那股想呕吐的欲望倒是压下去了。
“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了。”宋磬声仰着头,向章文博露出了一个苍白而感激的笑容。
难受成这样还笑得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章文博心头浮现一丝陌生的软,忍不住伸手去扶他的腰,“我扶你去……”
“嘀嘀!”两声喇叭,惊得刚刚落枝的鸟雀猛地飞起。
章文博心头一颤,反手摸枪对准了大开的车门,下意识将比他高一等级的宋磬声挡在了身后,厉声呵问道:“是谁?!”
半开的车门被一条横出的长腿踢开,利落的军靴包裹着修长的小腿踩在地上,寒风顺着他大开的领口灌入,他却像感觉不到冷一样,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还叼着根燃着火星的香烟,浑身透着股张狂不羁的味道。
章文博神色一肃,利落地收枪站立,敬了个军礼,道:“江队好!”
凭空出现在车上的人扬了扬下巴,吐出的烟雾顷刻间就被利风刮散,沙哑的嗓音平淡但极具压迫感,“身份,任务,逗留原因。”
“报告江队,我是作战大队九队队长,b级华南虎章文博。”他侧身一步,将身后的宋磬声让了出来,“接上级命令,前来接特派员宋念生,由于宋先生身体不适,所以停车稍作休整!”
车上的人连个视线也没往这边落,只自顾自地抽着烟,他抽烟的动作很猛,一口吸下去,火星久久不灭,一支烟几口就燃尽了。
章文博头一回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观察自己的偶像,紧张到连气也忘了喘,明亮的眼睛仰慕又崇拜的望着车上的男人。
宋磬声稳住混乱的心神,压根没料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江凛。他偏过头咳嗽了两声,唤醒了章文博的神智,也吸引了江凛的注意力。
江凛像是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他漫不经心地扫来一眼,随后就用拇指捻住烟头,指腹一用力,火星就被掐灭了,“上车,回营。”
章文博一个立正,大声道:“收到!”
男人扔了烟蒂,手指划过帽檐下锋利的眉峰,算是回了军礼,而后便收了腿,抱臂坐回副驾驶。
章文博转头来扶宋磬声,却被他轻声拒绝,“没事,我走得动。”
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他的口罩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寒风毫无阻隔地进入腹腔,像是往肺里塞了把冰碴,直到车门关上,宋磬声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垂眼静坐着,鼻尖是近乎浓烈的烟草味,但这味道又与普通的香烟不同,更烈也更冷,比起烟,更像是某种安神的药。
车辆开了十多分钟,冷静下来的章文博又忍不住关注起宋磬声,他透过后视镜偷瞄着他,几次想关心,却都碍于身边人的身份而闭嘴了。
宋磬声刚刚吐过,身体虚弱得厉害,又在寒风里站了好一会,刚到车上还不明显,半个小时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鼻息热了起来,脸颊也开始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车上其他人也听出他呼吸不对,章文博顾不得身边传来的威压,提高音量问道:“念生,你还好吗?是不是发烧了?还能说话吗?”
宋念生动了动指头,想说一句“还好”,可嗓子却像哑了一样,出口便是几不可闻的气音。
“坏了!”章文博明显焦灼起来,他握着手里的方向盘,大着胆子道:“队长,宋先生是上面派来的高级人才,他现在……你看……我们是不是……”
一句话在嘴里磕磕绊绊地饶了一圈,话没说明白,可他身侧的人却听明白了。
江凛抱臂阖目,语气冷淡:“好好开车,他死不了。”
宋磬声体温高升,可意识一直清醒着。
他无力地握了握手指,竭力放平心态,不想被多余的情绪控制心神,可他的鼻腔还是难免发涩。
他要是从坟墓里爬出来就遇到这一幕,或许能像当初面对姚湛空一样面对他,可他被宠了大半年,死去的骄纵早已从灰烬里复燃,再面对这种冷漠,多少生出点难堪与失落。
他知道这些情绪不该有。
于理,他是来讨他的命的,他不能既想他死,还想要他的爱。于情,也没什么好讲的,裴野鹤给他的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江凛做了手术,抹除了关于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