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在意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惜,现在这人成了他的心头肉,让他疼的肝肠寸断,连回忆起从前都要鼓起万分的勇气。李言蹊小心翼翼的长大成人,避免了百次疼痛,却在他这里痛了千次万次。周颂只要想到这点,就毫无睡意,不论他怎样在距离李言蹊两米远的病床上翻来覆去无数次。李言蹊感觉自己做了很多梦,有时还是梦中梦,梦里醒来发现还在梦里,他就像被什么套住了一样,怎么也清醒不过来。但不管哪一个梦,他都能觉着疼,具体他也不知道伤口在哪里,总之就是疼,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鹰,从悬崖峭壁上出发,伸展着双翅翱翔在旷亮无比的天际里,忽上忽下自由自在,再也没有任何束缚,他发出欢愉的鸣叫,飞过一望无际的草原,横穿过碧蓝宽广的大海,掠过磅礴浩大的沙漠,山川河流锦绣阑珊尽收眼底,他终于飞倦了,开始返途,历尽千山万水终于又停落在峭壁悬崖顶端,那儿比原来多了一只鹰,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而是试着靠近,一点一点挪,而那只鹰突然贴过来然后张开双翅拥抱了他,并轻轻为他梳理羽毛,一次又一次,动作间尽是温柔。李言蹊睁开眼的时候,周颂正帮他梳理着稍显凌乱的发梢。他昏睡了一整天,第二天早晨终于清醒过来。周颂刚把花瓶里的花替换掉,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坐回他病床前准备用棉球沾水给他润一润干裂的嘴唇,看见他额前的头发有点凌乱,便用手帮他梳理了一下,手才挪开,那双闭了很久的眼眸正一点点睁开,于是周颂忘记了自己是要干嘛的,直直看着刚刚醒来的人,都不敢眨一下眼。李言蹊视线起先比较模糊,慢慢地,他才能看清楚东西,也许他已经猜到醒过来第一个见的人一定会是周颂,所以他并不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周颂嗓子有些干哑,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废话:“你醒了?”李言蹊眨了一下眼睛,没回答。周颂接着又问了句,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伤口……还疼吗?”李言蹊却答了句不相干的:“周颂,是我赢了。”说着,他缓缓露出个笑容来,下一秒笑容扭曲了一下,显然是感官恢复被伤口疼到了。周颂起身要去按铃,“我叫医生。”他甚至有些慌乱,他无法回答李言蹊那句话,也不想去面对,他盼着李言蹊赶紧醒过来,这一刻又矛盾的希望对方没醒,乖乖的睡着,就不会说这些让他讨厌的话了。李言蹊看出了周颂的憔悴和狼狈,微微冒出来的胡茬,眼眶青黑,面色有点灰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或者是根本没休息,周颂起身的一瞬,他看见了对方包扎着的膝盖,稍微一想,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晚的情形他不是完全不知道,虽然陷入昏迷,但一些东西他还是能感知得到。随后,他记起在车里的那些对话了,还想起来周颂红成一片的眼眶,颤抖沙哑的嗓音,以及那一遍遍“对,我爱上你了”。周颂按过铃之后,有些不想回李言蹊病床前,李言蹊曾经骂他是胆小鬼,还真被他骂对了,他就是个胆小鬼,现在连面对李言蹊的勇气都没有,他生怕那人下一秒就说出要分开的话来,也怕那人立马要让他履行承诺,他答应过他,如果他坚持下来了,就放他走。他当然可以耍赖,但是经过这一次,他真的怕了,李言蹊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狠起来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病房里气氛正微妙的僵持着,医生来了,他看见李言蹊醒了,露出个笑来,“鬼门关前走一遭,感觉如何?”李言蹊有点讪讪,“挺疼的。”“嗯,割腕是比较疼的一种方式,尤其你这特殊体质,比常人还要疼上几倍。”医生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气色,然后小心地看了他包扎着的手。“从小就这样,我已经习惯了,怕疼怕着怕着也没那么怕了。”李言蹊随意的跟医生聊着。“得换药了,可能会比较疼。”医生说完这话,自然的转身去看一直没说话的周颂。周颂问:“能上麻醉吗?”医生摇摇头,“你到这里来,帮我按着他,我担心一会儿他挣扎再碰了伤口。”李言蹊嘴上说着没那么怕了,可这会儿还是怕得要命,“医生,不能等我睡着了再……换吗?”“都一样,你睡着了大概率也会被疼醒。而且醒着的话,中途有什么不适感你可以及时跟我说。”周颂走过来绕到病床的另一边,他俯下身轻轻罩着李言蹊,双手轻按在李言蹊双肩上,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缠,这还是这几天来两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感受到周颂的灼灼目光,李言蹊撇开头去,这人轻声跟他说着:“别怕。一会儿就好了。”语气跟哄小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