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敢。”冯允清低声道。
沈玄淡淡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有何不敢。只是我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也有此等嗜好。啧啧,真是令人……”
冯允清闻言,心中暗自腹诽,此人真是色欲滔天,何事都能牵扯到那等事上去。
她不愿多言,冷着脸关上了窗牖,吹灭了烛火,转身躺上床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见此,沈玄顿时慌了神,忙喊道:“你……你你快给我解开这毒!我要回去!”
只听冯允清幽幽道:“眼下宫门已落锁,禁军四下巡逻,沈大人脑袋若是丢了,下官可担待不起。”
沈玄握了握拳,仍觉乏力,他奈何不得冯允清,只得撒泼耍赖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今夜偏要回去!”
冯允清侧目看他,泠泠月光透过窗牖洒下,沈玄半边脸被月色映照着,半边脸则隐匿在暗处,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罢了,不过是个纨绔而已。
“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出宫。今夜,就委屈沈大人在此将就一晚。”冯允清淡淡道。
本以为沈玄会就此作罢,却不料他仍不依不饶,故意拿腔捏调道:“这……这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坏了我的名声。”
冯允清冷笑一声:“大人的名声,不坏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闷声低笑,继续纠缠:“你好歹给我一床被褥啊!若是着了凉,唯你是问!”
“这榻也太小了些,我腿脚都伸展不开,要不咱们换一换?”
“你这小宦官!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嘶,你这屋里怎么这么多蚊虫啊!什么破地方!”
冯允清被沈玄吵得心烦意乱,但她深知对付这种小孩儿般的哭闹,越是哄他越是起劲儿,于是索性置之不理。过了许久,沈玄终于安静下来。冯允清这才得以安然入眠。
翌日,鸡鸣未破,天色仍显昏暗。
冯允清亲自将沈玄送至嘉桐门外,只见远方黛山顶上,轻轻漂浮着几缕白絮,似梦似幻。
沈玄从腰间掏出腰牌,眉梢微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缓缓道:“多谢小……娘子。”他的声音虽轻,却犹如晨风拂过,带来一丝暖意。
守卫睡眼惺忪正打着瞌睡,似乎并未听到沈玄的话语。
冯允清眉眼闪动,颔首一揖,泰然自若道:“大人,您若将此事泄露半分,来日我必取你首级。”
这样挟带威胁意味之言,也只有位高权重者能说得如此坦然。
沈玄闻言,眼底闪过微末诧异之色,他未曾想到,这女扮男装、犯下欺君之罪的女子,面对他这位显贵,竟能如此从容不迫,毫无惧色。
冯允清抬头,恰好对上沈玄的目光,倏然破晓,天光长明。
行至半路,天光已然大亮,可朱红色的宫墙夹道逼仄,阳光是照不进来的。
这里常年笼着阴影,高墙上的红,是千万人凝固的血。
冯允璋本是不必拘泥于宫墙之下的,可每每想起那年的御史府血池,她便夙夜难寐。那日大雪,带走的却是最清白之人的性命。
她便偏要在这里待着,每日里守着这宫墙,日日警醒自己灭族之仇,刻骨噬心之痛。
她要居高位,坐明堂,她要权倾朝野,定人生死。
只是这一切,都犹如眼前这悠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既自甘为笼中雀,便莫要向往空中鸟。冯允璋不再去想那些纷扰,只是端然走着,开始为下一步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