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都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啊。”我沉默了一瞬,也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我心中踌躇,思来想去难开口。莫非要我一开口对他说,你我曾经相恋,却不得而终?还是告诉他,我不得已负他,又不得已伤他?亦或是,说他已然记不得我却放不下的那些事情?可时过境迁,他大概也不需要那些往事与故人。见我不开口,他又笑得眉眼弯弯地对我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厉害,能和我打一场吗?”我闻言一愣,不由道:“我不是剑修。”我隐约记得,多年之前,我与他初见便打了一场。他那时还是淮南府娇惯出的性子,嚣张跋扈又娇气无赖,没理的事情也不饶人,转眼却又好声好气要与人交朋友,是少年天真的性子。他摇摇头笑道:“不是剑修有什么关系,你不也用剑?压压境界与我打一场?”“你为何要与我打一场?”我忍不住问他。他侧了侧头,眉梢一挑,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也不明白,大概我比较好斗?自我醒来,我总觉得要变强,要变得天下第一厉害,好像这样就不会失去什么一样。”说着,他又笑出了声,倾身靠近了些看我,道:“你从前与我相识么?要是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一下呗。”他一下子靠得近了,我看那熟悉眉眼便出了神。神色飞扬,顾盼生姿,这样的谢映白我太久没有见过了。世俗界的那五年已经过早在我的记忆中模糊了去,只有谢映白是鲜活的。他是泛黄纸张中的色彩明艳,是破旧画卷上日日如新,是满目疮痍后余留的钝痛,是我流转人间遗失错过的明珠烈日。我终于明白,也是我执念太深,越强求越是不可得。“怎么不说话?你想到什么了?”他又问我。我回过神来,听到我自己说:“没什么。”顿了顿,我也对他灿然一笑,道:“那或许只是你好强吧,应当没什么缘由了,我刚刚只是在想,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就算魂魄补全,说起来毕竟也是同一个人嘛,肯定是一样的了。”他似乎觉得我的话有些好笑,转而又问我:“那你和我,打一场吗?”说着,他的手已经摸到剑柄上去了。“打,怎么不打?”我笑着应了声,也找出把佩剑来。我虽不是剑修,却也是常常用剑的,剑术自然也不弱。压了修为境界,也能与他打上一会儿。而这大概是我用剑最为认真的时候,一招一式都专注,只是最后与他相角力时,我看了他好一会儿,一时漏了破绽。他的剑很快,抓住这一抹破绽便架到我侧颈边上。“我赢了。”他笑着道,语气是听得出的欢快。“是的,你赢了。”我说。他收起剑来,忽而道:“我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虽然我过一会应当就不记得了。”我微微垂眸,一边收剑一边道:“既然不会记得,那也不必问了,无妨的。”说完,我一时沉默下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今雾,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像是要把某些沉沉压在心头的东西吐出来,企图求一个痛快。然后,我对他说:“我还有别的事情,先离开了。”他点点头应了声,扭头去唤今雾了。我看着他,轻声道:“那以后,有缘再见。”
他一时未曾回转过来看我,我也不曾再等他回话,只是召出法器离开。我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直到漫无目的地行了很远,我方才从空茫茫中转醒过来似的,抬头看向天际。我如今才后知后觉,天下之大,我竟无一个归处。我忽而便想要喝酒,我这辈子不曾醉过,却忽而想要一醉,聊以解千愁。法器转来转去好几圈,我终于是喝醉了,迷迷糊糊到了魔域边界,便想起空无来。佛门特地在魔域边界设了一座佛寺,我记得之前听闻整个佛门都要陆陆续续搬来此处,但此时这佛寺中是没有什么人的。空无身上的秘法能遏制魔气蔓延,将魔气镇压在魔域之内,却不能如魔域结界那般阻隔魔修,而我身上术法未解,不受佛门术法的威压,自可在其中来去自如。于是我收了魔气,一路梦游似的入了寺内,去寻空无所在。我寻到他的时候,他正闭目跪坐于大殿之中,大概是在冥想。若我清醒,我定然不会去打扰他,可这时我跌跌撞撞走进去,竟一时想不起我为何来此了。只是头脑昏昏沉沉,明明身无痛楚,却好似处处不得意。空无扭头看我,似要站起身来迎我,但我已然一头撞进他怀里,无骨似的赖着。他抬起手来,摸了摸我的发顶。我闭着眼,将脸埋在他胸口,紧紧抱住他,过了好一会儿,竟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我已然记不起为什么要哭这一遭了,可我觉得我该哭。他安静地拥着我,待我停下来,低下头吻了吻我眼角。于是我终于想起来,他已然不能开口说话。大概正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说,我竟渐渐安静下来。静下来后我便泛了困意,半梦半醒地,我闷声说:“抱歉。”大概连我自己也不明不白,这句抱歉到底是说给什么。殊途我睡了一场,醒来时天光大亮,这佛寺大殿已然换了个模样。殿中再无佛像,换了清泉流水,处处荷花开,明媚日光自窗外照进来,一片明亮开阔、我仍呆在空无怀中,他似乎自始至终不曾动过。清醒过来后,我便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尴尬。一则是我迷迷糊糊扰他清净,二则是我不明不白赖着他大哭,三则是他悟情后,我一个魔修便不该与他来往,却还是来找他,甚至让他这般一动不动抱我一晚上。我想我这性格,大概实在不适合修道,也不像个修道之人。修士修炼起来最少也是千百年,人间百转,所见太多便觉得事事皆自然,也是事事都无常,大喜大悲便都淡去。大概是我所历的年岁太少,修为都是他人给的,遇到的人又太多,有的人一辈子遇不到一个情道有缘人,我却所见所交都是情深缘浅。昨日情绪太乱,或许是短短时日内所知道的事情,我昨日只想着逃避,情绪稳下来便开始考虑之后的事情。大概是知道我醒了,空无忽而握住我的手,在我手心落字。怎么了。我沉默了良久,不知该将这事情从何说起。说我旧爱成殇,所爱非人,还是说原来那书上说的不假?天生道体生而优柔寡断,多情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