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帝的眼睛霎时变得血红,咬牙切齿道:“很好,很好,李镇业这个孽障!斗走了他大哥还不够,还要斩草除根,逼着朕立太子?!朕还没老呢,朕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今天他能杀了亲兄弟,明日是不是就敢对朕动手了?!”
他象困兽一般在殿内转着圈,忽地顿住脚步,抬手指着门外,怒吼道:“你去给朕查!叫那畜牲马上写自辩书!写好了自辩书,马上出发去天门关,不得朕旨意,不许归京!!”
“是!”邓恢连忙领命要去,安帝却又叫住了他,满眼阴毒的地说道:“告诉礼王,除非梧国再给三万两黄金,否则朕绝不放人!另外,好好地给朕搓磨搓磨杨行远。朕的儿子都死了,他凭什么还能好好的!”
邓恢连忙躬身道:“遵旨。”
孔阳一直在等在殿外,见邓恢身影出现,这才松了一口气。见他一脸是灰,又连忙送上手巾。邓恢就着旁边的荷花缸的水擦了擦脸,便和孔阳一道向殿外走去。
孔阳低声说道:“尊上,您都已经提到陶谓了,怎么圣上还是……”
邓恢手上一顿,半晌后脸上才又浮现出笑意,但这一次却是苦笑:“圣上记不得一个致休的官员再正常不过。就像他多半也想不起来,朱衣卫还有一个从未失手过的刺客,深得先皇后爱重,甚至不惜为她独闯邀月楼的左使任辛。”
朱衣卫中凡知道任辛的无不对她心有余悸——毕竟那是个刺杀了褚国太后,又一连斩杀了三个节度使的刺客。
孔阳不由愕然道:“圣上真的记不得了?!’
邓恢顿了一顿,片刻后才垂了眼睛,淡淡道:“或许所有的朱衣卫,在圣上的眼中,都是可用过即弃的物事吧。”
孔阳也沉默下来。半晌后,才又小声问道:“这次动手的,真是任左使?”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自从知道大皇子、汪国公和陶谓死的那一刻,我心中就有了答案。”邓恢轻呼一口气,反问道,“除了她,谁还会记得已经崩逝五年的先皇后?谁还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厉害的手段?”顿了一顿,又道,“陈癸和迦陵,应该也是死在她手上的。”
孔阳震惊,但若是任辛所做,一切似乎又那么顺理成章。良久之后,他才说道:“难怪。那,咱们要不要再去提醒圣上……”
邓恢摇了摇头,道:“她杀大皇子汪国公等人,是为她恩人皇后复仇;杀陈癸,是为她弟子长庆侯复仇;杀迦陵,应该是为当年的邀月楼围攻而复仇。现在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她多半会自行收手。而且,她在暗,我在明。既然我对付不了她,又未曾得罪过她,又何苦多生事端?”他叹息一声,眼眸中难得流露出些失望,“反正这会儿在圣上眼里,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孔阳也不由点头道:“任左使当年,确实恩怨分明。”又道,“对了,大殿下的那些随从,全都找到了,只是受了伤晕迷在草从里,但性命无碍。”
邓恢想了想,叹道:“报个全死,然后把人都送走吧。否则,圣上也不会让他们活的。”
孔阳看着邓恢,突然说道:“尊上,这些天来,您的心,好像越来越软了。”
邓恢一怔,重新又摆起那张假笑的脸,自嘲道:“或许是因为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在圣上的眼中,我这个圣上的亲信,和你们这些朱衣卫,其实并无差别吧。”
两人便走便聊着。突然身后,内监匆匆而来,唤道:“邓指挥使留步!圣上有口谕。”
邓恢忙和孔阳忙站定了,肃立听旨。
内监道:“圣上口谕,朱衣卫奉主不力,着选绯、丹、紫衣使各两人,卫众十四人,今日酉时于宫城南阳门外赐缢,钦此!”
邓恢和孔阳都震惊不已,一时只是瞪着宣旨的内监。
片刻后,孔阳急道:“内相,圣上有没有说,到底是哪些朱衣卫哪一处办事不力——”
内监没有说话。
邓恢也已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孔阳,向内监躬身行礼道:“臣遵旨。”
内监转身离去。
孔阳大急,惶急地看着邓恢:“尊上,这——”邓恢脸色灰败,低声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圣上只是想泄愤,所以要随意要我们朱衣卫死几个人,给大皇子陪葬而已。”
安帝那日冷漠的面孔再度浮现在邓恢的面前,那时邓恢替明知无罪死后却还要背负污名的迦陵,讨取一个不株连三族的恩赏,而安帝淡漠地回道:“她既然做了朱衣卫,就别怨命不好。”
朱衣卫总堂的院子里,孔阳难过地摇动着一只箱子。已然知晓安帝命令的朱衣卫们惨白着脸,走上前去,从箱子里依次抓阄,抽取赐死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