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陵垂着头避开邓恢的目光,脑中急速运转着,道:“左使丧心病狂,竟敢勾结北蛮人刺杀长庆侯。见长庆侯平安归来,您又奉旨进宫,他多半已知东窗事发。为了保护幕后主使,索性就用性命演了这么一出戏,重新把祸水引到长庆侯身上,如此既能搅乱视线,也能给圣上一个畏罪自杀的交代。”
邓恢凝视着她,忽地说道:“右使还真是聪明。”
迦陵心胆一颤,屏息道:“属下不敢当。”
“那,就限你七日之内,查出这个幕后主使来。否则……”邓恢盯着她,笑意渐深。
迦陵声音发颤:“是!”
她恭敬退下。邓恢用脚尖挑起尸布,重新给陈癸盖好尸布,淡淡道:“可惜了,朱衣卫里一堆讨厌的女人,就这么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男人,也没了。”
迦陵尚未走远,闻言身体不由一僵。
迦陵脚上一路不停,偶有朱衣卫上前向她行礼,她却仿佛失魂一般眼都不抬一下,只快步向着右使房她自己的地盘上去。待进了右使房中,一直紧追在她身后的亲信瑾瑜连忙关上房门。迦陵却是丝毫都没流露出安心的神色,面色反而越发惨白起来。
她脚下一软,扶着柱子,如受火灼一般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瑾瑜上前扶住她,安抚道:“尊上还请镇定,至少现在指挥使还没有怀疑到越三娘的事,刺杀长庆侯的事,本来就和咱们无关。”
迦陵用力地推开她,目光惊恐得近乎发疯:“不,你根本就不明白。那个刺客,只可能是她!”
瑾瑜被推倒地在地,不解地问道:“谁?”
迦陵抱着手臂,强忍着心中恐惧,声音颤抖道:“上一任朱衣卫左使,任辛。”
听到这个名字,瑾瑜也大惊失色:“啊?!不可能!”
迦陵喃喃道:“我早该想到了,那个如意就是她,除了她,谁还有知道那么多的朱衣卫内情?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一路的追杀,直入朱衣卫总堂如若无人?其实很多人都猜到了,她一辈子独来独往,只对李同光这一个徒弟尽心尽力……”
瑾瑜语声都在发抖,压低了嗓音道:“可是任左使早就死了啊!您说过,您亲自检查过她的尸体。”
迦陵绝望地怒吼道:“那尸体是烧焦了的,她都能骗过圣上,自然也能骗过我!一片树叶,要藏在哪里才最不容易让人发现?藏在树叶堆里!所以她索性去了梧国做白雀,所以她才会为一直抓着梧都分堂的灭门案不放!”
瑾瑜已经面如死灰,却仍自我安慰道:“可就算如此,我们也还是有法子对付她啊。她毕竟只有一个人——”
迦陵如疯兽般在屋里徘徊着,闻言突然一凛,似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喃喃道:“对,她毕竟只有一个人,而我现在已经是右使了!——”她脑中飞速运转着,突然,她的眼中寒光一闪。
长庆侯府院中,李同光眼中同样寒光闪烁。
从朱衣卫官衙离开后,他便一直保持着一种怪异的安静。一路上他似乎始终都在专注地思索着,又似乎是从一开始便得到了答案。目光炯然有光,却又时而一寒,时而疯狂,时而又归于落寞。
朱殷不敢问,他心知唯有涉及任尊上的事,李同光才会如此。生怕一问,就又勾起他的痴性。
只服侍着李同光更换衣袍,告诉李同光府上有客人来了。
李同光这才回过神来,果然目光立时便冷起来,问道:“谁来了?”
朱殷道:“金明郡主,属下不敢阻拦,只能请她在客室奉茶。”
李同光抬眼看向客室,便见初月的身影映着透窗而过的夕辉,落在了门扇上。
会客室里,初月一身女装端坐在椅上,等着李同光回来。大漠风沙粗砺,沙西部贵女的服饰也不比安都这边广袖长衫雍容华贵,却别有一股俏皮利落的秀丽。只是从日过中天等到斜阳入户,初月已略微有些不耐烦了,便催促侍女小星替她前去探看。然而小星还没来得及动作,客厅的门便被“刷”地一声拉开,李同光已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初月被门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见李同光回来,面上立刻显露喜色。她正要开口,李同光已然一礼,客套又疏远道:“不知郡主驾临,有失远迎。郡主为何此来,有何贵干?”
初月脸上喜色立刻便也冷了下来,公事公办地回应道:“听说你平安回京,父亲命我带些礼物来探望你。”
李同光又对着礼物一礼,致谢道:“沙西王体贴备至,本侯感激之极,请上告王爷,本侯择日必将亲至贵府,登门拜谢。”
初月道:“侯爷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