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史一惊,想说些什么——为了蒙混过关不惜刺晕君主,这实在有违人臣之道。但若不如此,万一梧帝言辞中露出破绽,该如何是好?莫非他还能想处更好的办法?
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杨盈接过扳指,手在微微发抖。道:“好。但是,我还是怕……”
宁远舟语声平静:“殿下,害怕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昨日你无畏,先机就在你。今日你若能处惊不变,也定能马到成功。”
杨盈一怔,肃然道:“孤明白。”
她回身望向镜中,镜中少年金冠蟒袍,一袭尊贵庄重的亲王打扮。已然装束完毕了。
她深吸一口气,镜中少年面色也随之变得肃穆威严起来。她昂首挺胸,一脚踏出了房间。
朱衣卫衙门里,如意小心地回避着人群,抬脚踏入了册令房中。
房中四面无窗,桌椅陈设极其简单,一应杂物皆无。看上去空洞洞的。如意进屋关门后,便径直走到一堵墙前,熟练地在墙上按动隐藏的机关。只听咔地一声,墙上暗门打开,现出另一件密室。
穿过暗门走进去,便见尽头的墙上高挂着“册令房”三字。旁边各有一排书架,一边写着“册。”一边写着“令。”
——“册”库收录天下朱衣卫的名录,而“令”库则实录所有绯衣使以上的令谕。
如意先去“令”字一排,按照年月找出“绯衣使珠玑”相关的记录,一本本开始翻阅。然而整个六月里,珠玑的记录却都是一片空白。
如意想起些什么,摸出银针挑松了册子的缝线,果然在缝隙中找到了一片未撕尽的残纸。
——珠玑的记录被人抹掉了。
但也并非毫无线索——能对绯衣使下令的,只有指挥使和左右使三人。珠玑死前曾说不会背叛“尊上。”当日越三娘也说,对梧都分堂下手的,是一位“尊上。”可见必是这三人之一。
邓恢进宫了,迦陵又外出,这三人之中今日她能见到的就只有——
如意目光一闪,放好册子。转身正准备离开,脚下却又一顿。
她想了想,走进“册”字书架前,取下历任上三使的名册。按照年月翻到其中一页,手指在纸张上轻轻寻找着,喃喃念道:“指挥使艾狄……右使宣午……”随后手指便停顿下来——“左使”之下的名字和记载,已被人用墨涂去了,只能微微看到一个单人旁的“任”字起笔。
如意凝视半晌,撕下了那一页,放入怀中。
朱衣卫左使陈癸心情很糟糕。
刺杀任务失败,李同光平安无事地返回安都,势必会全力追查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一旦被李同光查到是他干的,他的处境可就大为不妙了。
陈癸正皱着眉头与近侍商议对策,忽然便有个朱衣卫匆匆闯入。被他的亲信拦下之后,那朱衣卫忙高声说道:“尊上!属下是绯衣使珠玑近侍珍珠,有紧急要事禀报尊上!”
——这珍珠,正是如意所假扮。
陈癸一怔,抬手示意亲信暂停。
如意忙道:“是有关圣上今日宣召邓指挥使进宫的事,”她面带惊惶地看着左右近侍,低声道,“好象是关于长庆侯遇袭……”
陈癸立刻变色,啪啪击了两下掌。所有近侍全数退出房去,替他关上了房门
陈癸起身,示意如意:“过来详细禀报。”
“是!”
如意走上前去,道:“属下的哥哥是御前内监,他昨日轮值,今日出宫采买,跟属下说昨日长庆侯进宫后,圣上便大发雷……”话音未落,她突然身形暴起,向陈癸发动袭击。不料陈癸反应迅猛,和她对过几招后,渐渐占了上风。
如意步步后退,终于不敌,被他一招制住,扼住了喉咙。
陈癸冷笑道:“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你主子成天跟着迦陵鞍前马后,你怎么会突然来投靠我?这儿是我的地盘,你居然就胆敢行刺,真是吃了狗胆!”
不料如意一笑:“是吗?”说着脚下便一用力,踏住了地砖花纹的一角。
陈癸还未回过神来,脚下已被一根尖刺穿过,瞬间鲜血淋漓。他抱着脚摔到在地,不断抽搐,疼得说不出话来。
如意居高临下,半垂着眼睛睥睨着他:“可惜,在你之前,这儿也是我的地盘,我早就布下了机关。陈癸,你的脑子真是比你当丹衣使的时候还差,我特意诱你到这儿来动手,你竟然一点也察觉不到?”
陈癸又惊又怒,不顾疼痛抬起头,问道:“你是谁?!”
如意不言,踢开几案,转身坐在了陈癸先前所坐的座椅上。
陈癸的眸子剧烈收缩,难以置信道:“任左使?”他奋力爬到如意脚下,“尊上,您回来了?您当初对属下的恩情,属下从未有一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