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那落魄之人洒脱一笑:“香囊,是来送我的吗?”他侧了侧脑袋,“你是柳尚书家的……”他顿了顿,笑“婉婉。”
他身堕死牢,仍笑盈盈对来客:“你同你哥哥长得六七分像,但眉眼他不如你温婉。”
柳婉婉说不出话,垂着眉眼把香囊往牢里送。
牢里人没接,用碎碗割下一节头发,又礼貌地送予她:“遂衍今生无缘与姑娘相识,若姑娘不弃,待你过好此生,遂衍来生愿求一段缘。”
柳婉婉泪盈于眼眶,垂着眼睛点了下头,把发丝放进了香囊里,又沉默地站立。
周遂衍坐回地上,笑说:“姑娘好走,遂衍就不送了。”
柳婉婉垂着眸离开了死牢,到阴阳相隔甚至都未曾跟他说上过一句话。
从牢里回来,柳婉婉就大病了一场,修养了大半年后仍体弱不爱出门,等父母见她年岁渐长,复提起婚姻之事,还没等询问柳婉婉意向,竟被说三皇子求娶她。
父亲娘亲和哥哥都为此愁容满脸。
三皇子未及落冠,年岁比婉婉尚小些,内宅没旁人,柳婉婉嫁去便是三皇子妃,身份尊贵。
可三皇子喜求仙问道日日在殿中炼丹,不沾俗物,深受陛下不喜。
柳婉婉手指拨弄着香囊,不忍见家人如此为难,主动同意了这桩婚事。
三殿下虽年岁不大,但心思深沉,他不爱说话,见她时眼睛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脸上常挂着清浅的笑意,可那笑里总好像三分中参着两分假。
等婚事只差个日子,三皇子邀请柳婉婉散步,又遣退周围人。
柳婉婉有些疑惑,闻声询问殿下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三殿下沉吟片刻,神情难测:“听闻你曾与周遂衍有婚约?”
柳婉婉急切抬眼,稳住心神解释起来:“父母之命,婉婉并不曾认识他。”
三皇子微笑:“别紧张,我随便问一问。”
柳婉婉才放下心,三皇子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语气随意,吐词却惊雷般:“那为何你们不救他?”
柳婉婉吓了一跳,紧张的好一会儿才开口:“婉婉不通朝堂事,什么都不懂。”
三皇子哦了一声。
就在柳婉婉以为此事已过,开口刚想说心悸要出宫回家。
三皇子却突然转身,冰冷的手掌狠扣住她的脖颈,手上用力狠,语气仍起伏不大:“你既是他认定的未婚妻,为何不陪他一起死,他一人走时该多孤单。”
柳婉婉双手掰他手掌,焦急地推搡他。
三皇子又突然松开了掐她的手掌,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心,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柳婉婉一边咳嗽一边企图逃跑,低头看手的三皇子又猛然扯住她后衣领:“柳婉婉……”
柳婉婉两股战战,觉得身后站着的不是什么皇子,而是恶鬼,她惊声尖叫。
三皇子在她叫出的一瞬间,用力一扯把她摔进了一旁的池塘里,柳婉婉急切往上浮,可三皇子竟也紧跟着也跳下了水,潜入水中,一只冰凉的手掌拽着她的脚阻止她上浮。
柳婉婉又急又怕,如何也挣脱不开这一双扯她入地狱的手,渐渐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听见水旁有她丫鬟和宫女的大叫声,拽着她的那只手仍旧不放——这人如此难道不怕自己也一同溺毙在水中?
柳婉婉最后一丝生的意识也消失在了水中。
这段属于柳婉婉的记忆到此为止了。
我摸着手心一簇头发,没忍住皱眉,温禀性子实在古怪,他如此狠毒,情绪反复无常让人难以琢磨,上一秒与你言笑晏晏,下一秒让你去死眼也不眨一下。
柳婉婉又何辜。
——我当真会有这么个学生?
我把香囊塞进自己袖子里,刚刚碰到些自己过去的头发,好像略记起了一些简单仙法。
比如此刻我摒着气上浮,隐住了身型,以水作椅坐在水上,见周围宫女太监齐跪在一旁,湿漉漉的黑猫正被温禀抱在怀里。
他不说话,低头看猫,隔了会儿轻声道:“怎么你们这么多人连只猫也看不好?”他语气淡淡,“他日有刺客来行刺,是不是也得等到朕被刺死后,你们在这跪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