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园是一处别墅群。近山麓湖畔,与江心岛一东一西、一南一北。因远离市区,环境清幽,生态维持得好,历来是颇受富贵人家青睐的消遣避暑地。
接连几辆车轧过柏油路,闯入湖光掩映的绿意,蜿蜒驶至半山,停在一栋红砖花园洋房外。
一个儒雅端正的中年人守在门前。
比之上回碰面,陈叔面色憔悴许多,眼底淡淡青黑,但仍保持着济海堂管家的规矩与仪态。
“少爷。时小姐。”他恭敬见礼,不多言语,低头作请手势。
身后的门没有闭紧,只虚虚掩着,有阴阴冷风从罅隙中吹出。
霍决并未停顿,扣紧时闻的手,几步跨过阶梯,推开那道沉重的紫铜双开门。
列夫在前,另两位保镖垫后,陈叔自觉止步,一行几人直直步入别墅内部。
走廊明亮,并不晦暗,与时闻记忆中有所出入。
这里原是霍赟从外祖那里得到的一处房产。有段时间猫咪养在这儿,时闻来看它,还来划过几次船。
屋宅布局简约,穿过走廊,即是厅堂。空气中浮动清冷的檀木削味,焚香微苦,沉沉如沾了水的烟雾。
茫茫无声的阒寂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将地毯染得触目惊心的一滩血。
李业珺穿一身杜若色香云纱旗袍,气质雍容,姿态矜贵,从容不迫跪坐于猩红血泊里,怀中紧搂一个暴毙而亡的男子。
约莫五十的年纪,灰白短发整整齐齐往后梳,面色青紫,唇边渗血,怒目圆睁。右手尾指断指,拇指戴白玉扳指。剪裁考究的盘扣衬衫上,直直插落一片寒刃,正中心口位置。
太过明显的个人特征。
——是沈夷吾。
惨白通明的日光中,微不可见的尘埃缓缓旋转、飞扬,令呼吸都嘈杂得近似狂风骤雨。
李业珺旁若无人,似没有注意到来者,又似只是完全不在乎。
她如情人般温柔揽抱沈夷吾头颅,指尖细细描绘他眉眼。明明在人心口捅了匕首,见了血,语气却平静得近乎阴冷。
“爱屋及乌,柔远能近。”
她轻抚他面容,微声喃喃,“我们的儿子死了,哥哥,你怎么忍心再杀他心爱的人?赟儿在天有灵,若知道了,会责怪我们的。”
沈夷吾失血过度,将地毯底下的木地板都浸透了,身体连一丝细微抽搐都无,明显已停止呼吸。肉眼可见血渍尚且新鲜,并未发暗结块,判断刚刚出事不久。
不详的预感应验,纵使有过心理准备,骤然见此血腥场面,亦难免被惊得毛骨悚然。
时闻屏着呼吸,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