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决假模假样笑了笑,复又披上那层英俊温和的皮,和风细雨地弓身来接。
时闻拍开他的手,低低警告,“别装。”
他最讨厌软趴趴的东西,能愿意抱就有鬼了。
霍决手落空,也不勉强,转而揉了揉她眼下痣,“这么凶,帮你减轻点负担都不行?”
轻佻得时闻几乎又想拿头撞他。
两个大人气氛不对劲。小朋友大多敏感,余淮南不忙着吃零食睡懒觉的时候,感知情绪的能力其实也不弱。
他见过自己妈咪与那个鸭舌帽叔叔起争执的场面。妈咪从来没有那么大声讲过话,也从来没有那么伤心地流过眼泪。如今见小姨一副怒目而视的表情,小猪崽嘴巴扁了扁,理所当然以为是自家人受了气。
余淮南护短,登时环住时闻脖子,直起腰板,正气凛然地主持正义,“不许欺负宝宝的小姨!”
“是你小姨欺负我。”霍决懒洋洋看这小不点一眼,微微压着下颌,展示罪证一般指着自己被磕破的嘴唇,“喏。”
余淮南是个小没眼力见儿外加小没骨气的。别人说什么都信。心里大概也更倾向于自己凶巴巴的小姨不会挨欺负。听人这么一解释,登时“噢”一声,塌了腰板,正义也不主持了。
“男孩子,痛一痛,其实没什么的噢。”敷衍地呼呼吹一下,一双葡萄眼滴溜溜当没事发生过。
完了别人随便伸一伸手,又跟多亲热似的,把小姨一蹬,顺杆爬过去,兴高采烈晃起小短腿,欢呼起“小姨丈,飞高高”,方才那点义愤填膺的劲儿全抛脑后了。
时闻面无表情乜着他们唱戏一样一来一回,一声都不想吭,自己按键进轿厢。
霍决不疾不徐侧身跟进去。
电梯在十一楼停下。
一梯两户,时闻把余淮南和大袋小袋收回来,进了对面的门。
霍决知礼自持地没有硬跟进去,递了个眼神,却也没等到时闻给他开换了密码的那扇门。
“砰——”地一声,门擦着他面庞阖上。
“回来啦?”保姆阿姨闻声从厨房出来,慈眉善目的笑模样,从时闻手里接过小猪崽,“刚炖好羊肚菌汤,你也趁热喝一盅。”
时闻原本要摇头,想了想,又拉开椅子坐下了。
多在这边耗了半小时。喝了汤,拆了玩具,还跟余嘉嘉打了个视频。期间手机没动静,门铃也没响。她等余淮南进去洗澡,拖拖拉拉道了晚安才离开。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扶着门把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关上身后的门,摁指纹打开另一扇门。
出乎意料地,家里有光。
观景阳台的玻璃门敞着,灯开得不太亮,只一盏羽毛落地灯在运作。虽然时闻夜间视力不佳,却也不喜欢太强烈的光线。这种柑橘色刚刚好,飞絮一样朦胧,适合混在冷气里昏昏暗暗地游荡。
霍决洗了澡,白tee短裤,宽肩长腿,短发微湿搭于额前。正单膝点地,衔着烟在擦那盆淋了雨的白掌。
烟没点燃,克制着瘾似的,作为某种欲盖弥彰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