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及层层停的电梯,一路从楼梯跑上去,平时跑到七楼就开始两腿发软,今天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十六层半,还有最后半层楼,他边喘边咳,几乎要把肺呕出来,陈赫门听到他声音忙下来接,和寝室里那个盘在电竞椅里的男人不同,今天的陈赫门盛装打扮,穿着华丽的高定礼服,像只花孔雀,他却没心情调侃。“怎么样??”“在抢救,你别急,可能有点失血过量,你来之前我刚去血站取来两袋血,不过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陈赫门安慰道。“别怕啊,是从二楼摔下来的,不高,我小时候经常从二楼往我家树上跳,没事的。”他这才感觉到累,勉强爬上最后半层楼,跟陈赫门回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坐着,手术室的灯亮着,两排椅子上都是人,医生时不时地出来叫患者家属出来签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姜澜生两根手指按着太阳穴只想吐,旁边的家属哭天喊地,他只觉得和周遭都隔着一层。“欧阳瑜,欧阳瑜的家属过来签字。”门好像开了,又好像没有,医院的手术室不是只有一个,进去之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恍惚着被老陈拱起来,站在他无数次推人进去的大门前,有穿着洗手服的人把夹满一大堆纸的板子和笔塞进他手里,让他签字,白纸黑字明晃晃写着病危通知书,那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他让无数人签过字,却还是时间开始失去人类赋予它的含义,一小时,两小时,都没有什么分别,姜澜生看着周遭人群来来往往,无数人被推进手术室,也有无数人被推出来。他曾经无数次哼着歌刷手,也无数次在患者家属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叫患者的名字,他从来没有想过坐在手术室前的人们脑子里想的又是什么。老妈死的时候他还小,还不能明白死亡究竟是什么,在这个地方生离死别实在过于常见,这是他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他的心脏逐渐与在座的每位家属同步,随着那张怪兽巨口般的大门的打开与关闭而提心吊胆,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给多少张写着乔瑾瑜现状的单子签过字,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换了个位置坐着,头顶灯光惨白,连墙面都是灰色的。“来,起来。”有人点点他的肩膀。姜澜生茫然起身,他先听到清脆的啪的声音,然后才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痛得捂住脸弯下腰,感官逐渐回流,再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个高挑漂亮的男人,表情凌厉。“你没保护好他。”那个人说。“……唐纳?”唐纳双眼通红带着血丝,眼下带着肉眼可见的青黑,身边没有助理,行色匆匆像是刚刚从很远地方赶来。姜澜生的脸还是一跳一跳的肿痛,影帝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手劲极大,他痛得左眼眼泪都下来了,身体也僵硬得不像自己的,视野倒是逐渐恢复清明,大脑也从完全静止的状态逐渐恢复,他差点听到脑内锈死齿轮摩擦的嘎吱声。“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没清醒我就再给你一巴掌。我昨晚也没睡,现在脾气不是很好,别讲废话。”姜澜生忙用右手架住唐纳高高举起的左手,示意他到旁边去说,同时大脑飞速转动。这里不是手术室门口。他抹了把脸,努力搜刮贫瘠的记忆。这里是icu,门口坐着的都是患者家属,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麻木,就算是影帝在icu门口露脸打人也没引起任何骚动,在这里生命都不值钱,何况影帝。至于乔瑾瑜……“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失血性休克,骨盆骨裂,肋骨四五六骨折,还有很多软组织挫伤。这些还好,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他的神经系统。”姜澜生无意识地大把拽住自己的头发往外拉,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回忆起医生对他说的内容。“他在宴会上喝了杯什么东西,那东西能抑制神经元突触对——那东西影响神经传导,通俗来讲,他喝下去的东西里有药,可能导致他瘫痪。还好抢救及时,老陈……陈赫门,陈正安的侄子及时发现他倒在雪地里。”唐纳深吸气,搂住他的肩膀撑着身体,往落地窗外看:“那他会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