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漫步在人影如织的街道,随意买了?街边的荷叶包饭,扭过头来问耶律尧:“要?一份?”
耶律尧点了?点头。两?人都生自王庭,但一个生来不受待见,一个四方云游数年?,对边走边吃这种礼仪全无的行为,接受良好。
一路行到舞龙的社戏摊,整块香酥可口的荷包饭也就用?完了?。宣榕将荷叶叠好,刚想扔进茶水位边的废物篓里?,就听到一声豪迈爽朗的喊叫:
“阿尧!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在此!”
抬眸望去,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在不远处振臂而呼,他年?纪不大,但总是留着虬髯胡须,衬得活像三四十岁。一袭浅青色胡服,兽革棕靴,腰上挂着一柄不足七寸的皮鞘匕首。
正是哈里?克。旁边还跟着位身穿七彩羊绒针织裙的女子。
哈里?克也注意到了?宣榕,走过来时,结结巴巴半天:“昭……昭……” 他愣是没敢大庭广众之下叫出宣榕封号,又见她手中荷叶,认出是什么,对着耶律尧压低声,大惊失色道:“你你你就让人家吃这些?!”
耶律尧笑着否认:“入乡随俗,她给什么我吃什么。”
哦原来是人家请他的。哈里?克噤了?声,倒是跟在他身旁踱步而来的女子,微微弯腰,一脸稀罕地惊诧道:“昭平郡主?第一次见到活的!咦,眼珠子是我藏品里?没有的颜色,好看,死后送我?”
宣榕:“……”
这什么稀奇的问候方式。
这女子艳丽生姿,小麦肤色,繁复的头饰让她灵动飒爽。但唇边和眼尾有细纹,看上去三十有余。宣榕一时拿捏不准她和哈里?克关系,试探地看了?耶律尧一眼:“这位是?”
“格莎古丽。”耶律尧只报了?名字,没有进一步介绍的意思,上前半步挡在宣榕面?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目光带着冰冷的警告。
这让格莎古丽不得不停住脚,收起了?蠢蠢欲动的爪子。没能掐到脸颊,她遗憾道:“唉真小气。”又拍
拍胸脯,不敢过手瘾,选择嘴上占便宜:“郡主,我是哈里?克的妻子,也是本墨格达部落近二?十年?的女主人。当然,王上刚回?北疆那年?,我前夫一时喝高了?,非得认他做义子,所以严格来说,我也算他……”
“义母”二?字未出,哈里?克满头大汗切进来打圆场:“乱辈分了?乱辈分了?。”
宣榕目瞪口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格莎古丽很明显嫁过几任丈夫。只是不知她口中的前夫,是不是哈里?克的父亲了?。
而耶律尧面?上不辨喜怒,若非人多?眼杂,他此刻已然是拔刀相?向——格莎古丽在草原蓄养一堆刺客,是个唯恐天下不乱、有钱就接活的狠角色。本人武艺也高,在他见过的棘手人物里?,能排上前五。
本墨格达是流水的首领,铁打的格莎古丽。
他不想让宣榕和她对上,耐心告罄:“我要?送她回?去,你们自便。”
没想到格莎古丽捧着脸道:“哎呀好凶!枉费我还让两?个干女儿伺候你,你个翻脸不认人的混账负心汉……”
这次,耶律尧终于眯了?眯眼。也未见他如何动作?,指尖一旋,刀鞘暗格里?的刀片就被?他并指夹住,紧贴上格莎古丽的侧颈动脉,声线压低,透过内力震入格莎古丽耳中:“你找死。”
哈里?克连忙把格莎古丽拉开,见她还在笑嘻嘻的,一个头两?个大。又见宣榕茫然地注视他们,耶律尧面?沉如水,觉得这圆场没法打了?。
心一横,拽着格莎古丽逃之夭夭:“我们先走了?!元宵喜乐!”
好不容易走出好远,哈里?克无奈道:“你在干什么?阿尧要?是真生气了?,咱们要?连夜回?北疆。”
格莎古丽拍拍裙上奔波时沾染的灰尘,笑得花枝乱颤:“帮他啊,没听说过不破不立嘛。不说开,他搁人身后站着当仆从啊?郡主缺随侍吗?别?的不说,方才人群里?至少三个暗卫跟着。”
哈里?克却道:“你别?瞎闹。他不敢的。”
格莎古丽愣了?愣,反应过来不敢指什么,难以置信:“这五年?,什么大逆不道的出格事他没干过?你说他不敢?要?我说,上策,把人直接偷了?去北疆,生米煮成熟饭;中策,请旨和亲,说不定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大齐能同意;下策……他就这么怂着耗着吧,嗯哼,最好亲眼瞧见郡主被?别?人娶走咯。”
耶律尧城府深,哈里?克对他身体状况同样?一知半解。但隐约有感受到他在放权——这不是好兆头。
哈里?克也不太敢说出猜测,含糊道:“反正还不到时候。”
而另一边,两?厢沉默。
片刻后,耶律尧收起薄刃,声音有些干涩:“她口无遮拦,一向说话冒犯,你别?放在心上。还有,我和她那俩干女儿没什么……”
宣榕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心道: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又见耶律尧挪开目光,盯着她脚底那块地,再次道:“……真的没有什么,她当时送了?两?个人来,要?杀我的。”
执念
其实这一句话,五年?以?来刀光剑影、枕戈待旦已经可见一斑。北疆部落向来凶悍难驯,不比中原跪服于皇权,他们各部相轻,前十几年一盘散沙。
在其间游走,本身就是危险的事情。
宣榕还以?为他在阐述北疆的凶险,煞有介事点点头:“那如今她待你倒算平和?,就?连出使千里的差事也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