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施苇脸色发白,强自道:“草民犯了王法,也有朝廷处置,皇上用私刑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未免……”这几天容湛招待他的,全是不见血的招数,然而狠辣之处,远比皮肉之伤要来得难捱、但好歹顾及大局,没有动他施家。此时容湛不在眼前,皇上的手段竟比容湛要决绝得多。眼下被带来此处的皆是族中老弱,只消一两个招术下来,轻而易举便能要这些人性命。
他却料不到容卓出手就是这般。被容卓拿剑划花脸那个女孩子,就是他最小幼妹。
“这也是你自找的。”容卓手下微微一顿,转念想到容瑄此时情形,落入人手,比这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子又能好上多少?当下冷冷道:“朝廷处置也不过就是秋后问斩,要这张脸也没什么用。”
虽如此说,却也放过那瘫成了软泥的小姑娘。转眼又拖出一名施苇的叔伯辈。出手就碎了这人肩胛骨。一时间哭叫惨嚎,混成一片。这两下虽没伤及人命,然而震撼效果远远比杀人更强烈。其余人惊惶莫名,有受不住惊的,两眼一翻,已经晕倒地上。
“住手!”施苇见他还要动手,终于忍不住叫起来。他脸上血色尽退,眼中却挣出赤红的血丝,咬牙道:“皇上,你究竟要怎样?”
“朕要小叔叔。”容卓转过脸上,面上仍旧是一派平静,眼里却有些不管不顾的疯狂。
“九王爷……”施苇想着说词。
“不要同朕说你不知道!”容卓不等他想定主意,上前一脚把他踹翻。“你们把小叔叔藏在那里?”
“我想起来了。”施苇只得道。“此事确实和草民无关。那一天刘世子带回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王爷,草民并没有亲眼看到。”
“我问你人呢?”容卓红着眼,又踹了他一脚。
施苇飞快的转了个念头,还是先顾眼下,终于决定老实道:“刘世子把这人带回去了,至于藏在那里,草民真不知道。”一再逼问,施苇也只能说出个大概刘敬亭带回来这么一个人,似乎送到刘家的别院里去。至于院中找不到人,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容卓最终让他签下张状纸,令人将一众人带下去。他坐回椅子上,冷冷看着下人将院中血迹冲洗干净。
小阮暗暗觉得此举未免有欠思量,而且皇上神色里那种狠决更让他颇为不安。陪在一旁很是忐忑了一阵。
一旁随从来报,刘世子应召前来见驾,正在院外等候。
刘敬亭带着两名随从进来,跪在阶下行礼。
容卓面色阴沉,盯着他的时间未免过长。
直到两名随从都微微有些不安起来,这才听到上首皇帝冷冷道:“免礼。”
“不知皇上驾临,微臣未能远迎,实在惶恐。”刘敬亭恭恭敬敬,脸上惊讶之色无懈可击。
“朕出来微服私访。”皇上顿一顿,才一字字道。
两人各自心知肚明,这番场面话说过便冷了场。
所不同的是刘敬亭气定神闲,容卓在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只苦于发作不得。
“皇上体恤民情,那是万民的福泽。只是此处穷乡僻壤,招抚不周,难免要委屈皇上了。”刘敬亭微笑道。
“委屈谈不上。”容卓冷眼看他皮里阳秋,哼了一声不作理会。径自插开话题:“反而是世子,此处并非番王所辖。世子因何领兵在此?”
“此事正要禀明皇上。”刘敬亭微笑道。“此次同在徐塘顾家订了一批军需,只因数目大些,我这才亲自过来查看。”
容卓微微一怔,悖然变色:“既然是军队兵械,为何不向兵部购买?况且施家做的似乎是木材买卖,几时倒卖起军需?世子私下置办刀兵,意欲为何?”
“皇上教训得是。”刘敬亭躬身道。“但此次所购多为木材竹坯,只地最为方便。至于刀兵等物,不知皇上是从何说起。皇上大可以派人前去查看,臣也有细致帐目,皇上若要核查,臣随后便让人送过来。”
地方上每年都有一定数额的兵械补充,以替换老化的刀枪。至要数额不是太过,兵部多是默许,并不需要特别禀备到圣上面前。至于进行修葺,寻常箭只的备办,只是要些木材竹箭,也着实不必到兵部的指定作坊去购买。
刘敬亭置办的分明不是此物,但他此时敢先一步挑明出来,分明已有万全的准备,一应帐目早做得滴水不漏。就算皇上当真派人去番地查看,也寻不出个所以然来。容卓迫得施苇写下一纸供状,本待咬上刘敬亭一口。被他先行一着,此时拿出来,反而不上不下,成了个鸡肋骨儿。
皇上还未如何,小阮见他面上恭敬,眼神却锐利不羁,顿时气不过,指着刘敬亭厉声道:“放肆。”
“此事是臣一时失查,没有事先禀报皇上得知。”刘敬亭应声向容卓称罪,正眼也不看小阮。“还请皇上责罚。”
“一场误会罢了。”容卓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将那张供词展示给他看。“只不过施苇作证,朕不得不问问世子,可有此事。”
刘敬亭看过供词,心下冷笑,面上自然要口称冤枉。他已然将此事掩得严严实实,全然不怕人去查证。皇上仓促之下追究,能查到个什么。再者施苇写下这供词不过是一时权宜,那里会如数招供,其中虚虚实实胡编乱造,处处漏洞百出。真想凭这个治他的罪还差得远。
他又是世子身份,不是施家地方大户的身份。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把他想抓就抓,想打就能打。况且容瑄落在他手中,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这才是最大的底牌。皇帝想怎么对付他,也还得先思量思量,投鼠忌器,顾忌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