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个真真切切的笑脸。“……好吧。”陈鲜点点头,忽然伸手捏了捏贺春景的肩膀,“那你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也好,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好好上课,看你这几天又瘦了不少。”“嗯,我调整调整就好了。”“那我下次给你带小零食,你可不能再躲着我了。”yuki在旁边补充道。“吃零食长肥肉,我多吃点正经饭就好了。”贺春景声音轻快不少,“我还得去趟年级组办公室,先不跟你们聊了,成吗?”“去吧。”陈鲜冲他摆摆手。贺春景转身往走廊拐角走,结果刚一转过去,就发现拐角墙上靠了个人。陈藩低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靠在墙上,这里距离近,不出意外的话,贺春景刚才说了什么他一字不落全听见了。“……你也在这啊。”贺春景看着眼前的人,有点恍惚。陈藩那一脑袋半长不短的头发被贴皮剃成了寸头,估计是都做好了进少管所的准备了,硬叫陈玉辉给捞出来的。他眉目间没有了往日那种轻佻迷人的光彩,整个人积雨云似的停在窗边,鸦黑色的浓眉沉甸甸压在眼睛上,目光也有如实质般落在贺春景身上。陈藩没接他的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贺春景很快回过神,也朝他递了个潦草的微笑,抬脚朝前走去。“先走了。”贺春景说。陈藩没回应,也没起身追他,没来抓他的手腕和他解释什么。就像他们半个月前不曾在冬夜寒风里彼此质问,就像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也会像现在这样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也挺好的,贺春景想,起码不用费心遮掩自己被陈玉辉弄出来的一身印子了。他跟陈藩两不相欠。停潮时刻为了尽量避免在学校里遇到不想见的人,贺春景放弃了每天饭后在大操场上遛弯的活动,改为绕远一些,到两条街外的新华书店消磨时间。他现在吃穿用度都是陈玉辉给的,故而花钱不眨眼,教辅书和习题册一套又一套的买。这些东西很好,对学习很有帮助,同时也能够把他的生活空隙严丝合缝填补起来,让他没心思没工夫想些其他的。贺春景夹着两卷十六开的数学习题册往回走,从前面路口拐一下,他想,穿过一条细细弯弯的小胡同,就能走到威哥的音像店去。刚入学时白天念书晚上打工的安稳日子其实没过几天,现在回忆起来,他甚至都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了。也难怪,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的坏的,乱七八糟。“背背山!”身后忽然远远传过来这么一嗓子,贺春景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果然是蒋胜天沿着人行道朝他跑过来。那天在松山书院分别的时候太匆忙,两人也没顾得上留下什么联系方式,贺春景只留了句让蒋胜天出来以后到二中找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找过来了。“背背山!真是你啊,怎么这几天又见瘦了,刚我还以为自己找错人了呢。”
二八月乱穿衣,贺春景还套着小棉袄,蒋胜天这就穿回了呼呼啦啦宽肩大袖的嘻哈卫衣。他头上裹了块海盗头巾,把受了伤的光头严严实实遮盖起来,但手腕上空荡荡的,那些鸡零狗碎的银饰和皮绳都不见了。这人迎风跑到贺春景面前,像只大鼯鼠。“天哥!”贺春景很是惊喜,“中午吃饭了吗,我请你吧!”“诶,怎么说也是我请你啊,要不是你们那天打的反击战,我们还不知道要在那破地方遭多少罪!”蒋胜天一想起来就龇牙咧嘴,他在松山书院没少挨揍,“对了,你哥呢,还有那天你们一起来的朋友,我这边也把人叫上,都叫出来一起吃一顿呗?”贺春景抿了抿嘴,笑意淡了些:“其他人都不是二中的,现在估计过不来。我哥回学校有事,咱们大的以后再请,这顿我先请你吃个小的,就咱俩,谢谢你那天用床单把我救上去。”“啊……那也行吧,地方你定。”蒋胜天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大咧咧一摆手。贺春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午休已经过半,下午是班主任的课,他不好逃,于是带着蒋胜天去了校门口人气最旺的那家米线店。学生吃饭都快,这会儿店里已经不像刚下课那么挤了,贺春景跟蒋胜天捡了个临街的桌位坐着。贺春景给蒋胜天点了个大份全家福米线,犹豫了一下,又给自己点了个小份鱼丸的。他中午在学校里吃过营养餐了,但总不能让蒋胜天一个人坐在那吃,那多尴尬。等米线上桌的功夫,蒋胜天搓搓手,跟贺春景聊开了。“那天你们救那姑娘,谁啊?”贺春景把桌边的空碗塑料勺分给他:“……家里的一个姐姐。”蒋胜天啊了一声,抄起桌边的醋罐子麻油瓶子往空碗里一顿倒:“还以为英雄救美呢,敢情是劈山救姐。唉,出去之后没事吧?”贺春景被他不着四六的典故逗笑了:“不好说,但她属于特别坚强那种人,而且身边也有人陪着开导,应该能挺过来。”“有朋友陪着还好,就怕没人陪着,自己憋着没处说,真容易出问题。”蒋胜天咂咂嘴。“这么确定我说的是朋友?”贺春景咬着筷子看他。“那不废话吗,难不成还能爹妈陪着啊?就那狗屁地方,进去的人还不都是爹妈给送来的,出去之后不杀爹妈不错了,还陪呢,陪葬吧。”蒋胜天俩眼睛一瞪。贺春景一想,确实。“那你呢,出来之后怎么打算的?”贺春景招手又要了俩玻璃瓶的花生露,启开盖子递给蒋胜天一瓶,顺道跟他碰了个杯,“谢谢天哥那天救我,要不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了。”“应该的应该的,互相帮助!”蒋胜天跟他叮咣一碰,灌了两口,抹抹嘴,“我准备搬到我姥爷家了,在竹舟那边。”竹舟市,在松津市东南边,临海。这意味着蒋胜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贺春景怔了一下:“你要走?”“嗯,跟我家老逼登半秒都处不下去了,这回就是他找人把我骗进去的,再叫他这么算计一回,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出来。同期一个男生,在里头体罚做蛙跳,累得尿尿都是酱油色,没两天就死了。”蒋胜天掏出手机,跟贺春景互换了个电话。“我姥爷在竹舟那边有个饺子馆,回头来玩,请你吃饺子。”说话间,蒋胜天忽然朝窗外一扭头,哐哐敲了两把玻璃。贺春景吓了一跳,甚至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拦一下。“你哥!”蒋胜天兴奋地看了贺春景一眼,又朝窗外招了招手,张牙舞爪地喊,“进来啊!”贺春景肩膀,蓦地僵了,他缓缓转头朝外看,却发现门外马路上人来人往,并没有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