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只能勉强,这是有性命之忧的事情,他只担心好好的相识之人丢了性命,垂头丧气的走出侯府,顾言又遣侍卫追了出去,给他送了五百金,“侯爷说了,在保命的前提下办事,不强求,这是给你打点的银钱。”
“好,我尽力。”秦观略有松解,也只能试试,就算有人冒险敢去,这事情终究不知能不能成。
晚宁上好药之后便觉得没什么大碍,继续张罗她的军属分配之事,抱着一份份卷宗,在册子里登记每个人的住处和人口,来历。
“阿宁累了便歇下,我来弄,所剩也不多了。”顾言一边提笔写着,一边说道。
晚宁抬头一看,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她想起了临瑶他们,“风大人和临瑶回来了没有?”
顾言觉得风如月这样的人不需要他操心,一时间并未深究,眼眸之中清晰的带着笑意,“他们俩指不定逛到哪里找乐子了。”
“可是他们不是要给叱罗桓熬药吗?”临瑶的性子应是不会忘记的,可已经去了那么久了,城里的药铺也都该关门了。
一念至此,顾言心中升起了一丝惊疑,晚宁说的对,他们是去找药草的,不应该到此时还未回来。
“他们有说去哪里找药吗?”
晚宁手指扣着笔杆竖起,戳了戳额头,在记忆中搜寻了片刻,“没有,他们出去时,只说去找草药。”
顾言想起风如月是在山里采药时发现的军营后山里的村子,该不会……他猛的站起身,走到门外唤来了侍卫,“去武安门问问,今日可有一个拿着扇子,飞羽银冠束发的男子,带着一个女子出城,快些。”
侍卫见顾言焦急的模样,点了头便跑了出去,此刻是快些去办事最要紧,眼前这主子也不拘虚礼。
守城的是天武军神火营,机弩火炮满布城楼,侍卫跑上去时,特地声明是广陵侯问的。
神火营听说是顾言问的,一个个积极起来,把见过,盘查过的人皆回想了一遍,最终却是并没有看到有这样的两个人。
侍卫急着往回赶,只能照实回报,“侯爷,神火营皆说并未见过您口中的人走出去。”
他们自然没见到,风如月带着临瑶走过城门的时候,没有拿着扇子,手里牵着临瑶,左右欣赏着上京城的胜景,重檐山耸,道路开阔,八尺车架随处可见,大俞内外之各地珍奇皆易于市中。
“你们在城里找找,一个银白衣袍的男子,和一个手足腕上都有银铃的女子,若找到了,赶紧护送回来,府里有人等着他们救治。”晚宁走到顾言身旁,眼见他目光暗淡下去,显然有忧虑蔓延其中,她忽然意识到,若风如月与临瑶是出了城去,兴许是有不妥的,只是她还不知是什么问题。
那侍卫退出去后,召集府中侍卫,他们腰胯长剑,快步奔出了侯府,穿行在京城灯火通明的夜色中,街头巷尾的搜寻起来。
顾言的神色裹上了浓稠的晦暗,他拧紧了眉头,手肘抵着膝头坐在正对着房门的主榻上,双手交握,手指紧紧的相互扣着,心头亦抽紧。
晚宁见他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暗淡似沉入了湖底,手里捏着的仿佛是心中不被抑制的不安,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坐在了他脚边的绒毯地面上,流光隐隐的裙摆如波似水地铺开,顾言的视线顺着余光中看见的裙摆,慢慢移到晚宁脸上,似是中毒的人忽然找到了解药,眸中再次有了些许光点。
冰凉细白的手无声的抚在他坚实相扣的指节上,一点点松散了被他抓紧的焦灼,一丝丝抽离,泱开,接纳,而后变得透明。
“他们有可能出去了。”顾言终于开了口。
晚宁不知道灵仪族人劫囚的事情,思来想去无法衔接,出去了会如何?她便问了,“出去了会如何?”
“灵仪族人劫囚时,隐没林间,王潜给刘宜回报,那些人乔装仪容,几乎能与山林融为一体,常人无法发现。”
晚宁听了自己稍加联想,亦是心惊,握着顾言的手渐渐滑落,这可不好办,如果他们跟到了京城,如果藏在离山江岸的林子里……
贸然去搜,耗费人力,且仿若自投罗网,灵仪族在逃的还有数千人。
“他们若抓了风大人和临瑶,定会用来要挟你。”
“刘宜说那押送的船快到了,现在去搜,恐怕来不及。”
二人陷入了重重迷雾中,似找不到出路,相互牵着彼此,不懈的寻找着,望着地面,望着房中初上的灯火,在思绪中不断剥离一道道不可行的路。
“去截船!”晚宁忽然握着顾言的手臂摇晃起来,心想既然押送的囚船不远,让翌阳军的长水师去截下来便可。
顾言目中一亮,“可以试试。”
晚宁提了一下裙子,站起身来,“快,我跟你一块儿去。”说着便往外走,也不知是谁跟谁去。
顾言自己跑到马厩牵来了两匹绝地,两人一同上马,穿过夹霜的夜风,直奔离山大营。
长水师善水陆交替野战,个个水性极好,身形线条因着常年在水中翻腾而显得挺拔流畅,晚宁看着顾言调遣他们,而后踏马飞驰,奔出了大营。
到了城门口,千余长水师就地换了衣裳,有的穿得像渔夫,有的穿得想搬运的苦力工人,陆陆续续的散开,一个个皆前往阑江南岸,沿着水岸一路警惕着如今空荡荡的江岸是否有异常。
离开了码头,顾言领头沿着阑江南岸空阔的平野狂奔了约莫二十里,众人目光不断地在江面搜寻,最终在浓稠的夜色之中,在快到启州辖地的江面上,看见了顺水前行的唯一几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