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人跑得飞快,一边捡着石块砸向那群灵异族人,一边引着他们往林子里去。
左柯一把抓住低矮的树枝翻到了树上,在茂密的枝干间跳跃穿梭,握着树枝往树下荡,大刀砍在贼人的脑袋和颈项上,鲜红的热流喷涌而起,溅在了他的脸上,余温久久不散。
而后趁着敌军散开些许,他勉力一路杀回,回到了囚车边上,迎面斩杀了数十人才勉强来到了左禄面前。
“父亲,你出来杀敌,顾言会记你一功,他定是讲公道的。”左柯挥起大刀砍在了锁链上,令他意外的是,那锁链根本没什么变化,一刀下去连刀痕都不曾留下,死死的缠在囚车上。
“呵,公道,儿啊,谁还他公道啊?他不株连咱们九族你都该谢他。越州这锁链是特制的,你仔细看便知,越州军定有自己的兵器库。”左禄淡淡说着,看着左柯转过身去,一刀刀砍下袭来的灵仪族人,他脸上毫无担忧之色,许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也应赎罪。
敌方人数众多,逐渐有更多的人围向左柯,竟州军士不断地奔跑闪躲,往囚车四周的叛军扔着石块,意在扰乱,把他们引入林间。
姜禹在城门处接了王潜的令,带着三千雍州中军狂奔而来,铁蹄踏过之处扬起了汹涌的尘土,灵仪族叛贼听见了浩大的声响,逐渐停下手来往林子里退。
左柯看了左禄一眼,不知如何言语,追着逃开的叛贼入了山林,一把握上了树枝,攀在了树上穿梭其间,见一个砍一个,亦无人抓得着他,千余叛贼忽又慌乱起来。
姜禹的军队迅速追进了林子里,数百弓弩箭矢齐发,如倾巢而出的蝗虫般飞入劫囚的人群中,都不需要瞄,歪了亦能射下一两个来,雍州军士手里的长枪钢刀亦毫不留情,眼见这些逆贼浑身伪装,军士这回便是连身侧的枯叶树干都不放过,砍了再说。
左柯等人见雍州援军赶到,亦开始正面相抗,千余灵仪族叛贼死的死,伤的伤,逐渐有人跪地乞降。
姜禹一身虎甲屹立众人之间,一声令下,雍州军士将投降的灵仪族人一个个按倒在地,双手反剪捆在了身后,全数提起带回雍州,关进了雍州大牢。
押送囚车的两州军士皆有死伤,活着的,便被带回了雍州大营救治修养,战死的皆返乡厚葬。
王潜命雍州军士接替了押送的差事,这次他遣了五百军士,亲自到码头,专门找了一艘大船走水路直达京城,日夜兼程,且吩咐他们定要将囚犯送到,亲眼看着顾言接收。
宴白收到王潜的消息后吓了一跳,江岸山林方圆不过数里,他们竟能伪装得逃过所有搜查,他觉得是自己疏忽大意了,越州军从未如此惨死过军士,他第一直觉想到的是如何与顾言交代。
霁月阁里的寂静一片,几近听见烛火的摇曳声,于齐看着张止武跪在地上许久,有些觉得他可怜,可宴白攥着手里的信件出神,他又不敢去提醒,眼睛咕噜噜地打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神色纠结。
淳安婉端着吃食进屋后,见宴白坐在榻上愁眉不展,看着手里的信件如同失了魂一般,于齐更是神色奇怪,张止武还低着头跪在地上,这是怎么了?
“阿武犯错了?”淳安婉从张止武身边走过,绕过于齐走到宴白身后,看向他手里的信件。
宴白听见了淳安婉的声音,似梦中初醒,放下了手里不知不觉已经攥得发皱的信件,“不是。”他才想起来张止武还跪在厅内,忙让他快起来。
淳安婉也不多问,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信件,在褶皱的藤纸上一眼便看见了她义父的笔迹,她又细细看了内容,明白了宴白为何失神。
宴白盯着桌案上堆迭的文书,眉心搅在了一起,显然是在为越州军的死伤而伤神。
淳安婉示意于齐离开,又遣走张止武,坐在宴白身边,玉手轻挽,双手握起了他不知觉见攥起的拳头。
“行军之事,没有不死人的,你要适应。”
“可侯爷在时,就未如此过。”宴白始终在责怪自己思虑不周,一点也没想过情况有所不同,让主子失望,始终是他心里的大忌。
淳安婉握起半拳,弯起指节叩响了桌面,极用力,那声响在厅内回荡了半晌,才渐渐消逝。
“现在你才是越州的主子,这是做什么?”质问,亦又不满。
宴白望向她,眼中纠葛不减,“我知道,只是心里不舒服,去的人,都是曾经鲜活在我眼前的人。”
“你若想对得起他们,便不可如此,否则他们不就白白送命了?你要为他们报仇,为他们的家人挣得盛世太平才是。”淳安婉知道这还不够,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若想侯爷不失望,如今便不该沉溺伤神,该想着下一步。”
“下一步……”淳安婉总是清晰,宴白却时常模糊,也算是相辅相成,宴白逐渐回拢了心识,头脑之中有思路慢慢敛起,如错乱的丝线一根根分明的抽出整齐的排在眼前。
京城里顾言还不知押囚路上发生了何事,与晚宁正盘算着安顿竟州回来的三万翌阳军。
“这过去够住的地方如今竟不够了,这些年翌阳军真是人丁兴旺。”晚宁有些懊恼,军坊眼见已经住满了人,大营里也几乎安排完了,羽州还在封锁线上的三万还没回呢。
顾言衣襟半散着躺在了地上,满地的卷宗文书似怎么看都看不完,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为何这么多?
“我终于知道我爹为什么打我了。”顾言看得累极了,思路跑到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