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白找了两个抬货的,打算问一问去县侯家的路,结果还未开口,两个瘦瘦的男子便把货一扔,不知不知,摇着头,跑开了。
两人对望不语,想来只能自己摸过去。
才过酉初,人走到街上已是见着商铺寥落,不少都在闭市回家。一眼望去,主街宽达,直通南北,行人里妇孺老弱居多,衬着秋日的萧索,落叶逐风,初明的星月也显得异常寥落。
宴白紧紧拉着淳安婉,就怕围上来一群刺客不好收场。
淳安婉心有希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打不打得过……
两人携手走过街市,想寻个落脚之处,却见一扇扇直棱窗紧闭无光。
“我们再走走,看看鲁爽在哪里?”宴白试探着问淳安婉,他自己无所谓,就怕淳安婉累着。
淳安婉精神抖擞,拉着他竟加快了脚步,“番城不大,我们看着走走,定很快寻到。”
鲁爽此时在吃着晚膳,美姬给他夹着菜,却也不香。得过且过,还能怎么办?他是个保身的,有钱花便可,事情做完了便不管,如今听说顾言来找他,他也没其他办法,杀人他是还没想过,刚开始思量。
眼看着日落西山,他也想着顾言差不多该到了才是,嘴里嚼着糖心鲍,忽然觉得味道还不错。
城中军士多,哨就多,府兵跑了进来,“大人,顾言下船了,往相山街里去了,带着个女子。”
鲁爽手一顿,筷子扔下,砸在杯盘间,“动手,我倒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无端地诬陷,鲁爽算是尝了滋味,但不够,顾言意思是想让他多吃些。
数十府兵奔出了县侯府邸,从相山主街南北两侧围堵,宴白和淳安婉听见了这萧索街市里忽然传来的阵阵轰响,相视一眼,便知有事。
两人拐进屋宇间隙里,借着一些堆迭的杂物,箩箩框框遮蔽了身影。
府兵翻开布篷木箱一顿搜寻,渐渐靠近,刀枪敲着地面,挑开杂物,嘈杂一片,妇孺老弱不敢问言,只能躲闪让路。
昏暗之中,两人拔出利剑,对望一眼,宴白踹开了遮挡之物,挑起一个木箱,砸在了面前的两个府兵身上。
四周府兵听见响动一应冲了过来,见两人手持利剑,皆犹豫不决,索性围成了圈。
面对围堵,淳安婉一点儿不惧,与宴白背对背站着,还说起了故事,“夫君你知道吗?我幼时便被这般围堵过,彼时不能伤人,可如今,是可杀。”
说着便冲了出去,瞬息之间反手击倒了迎面而来的府兵,转身一剑刺出,再翻转一劈,她看向宴白笑道:“三个。”发丝随风扬起,纱帛勾风。
宴白惊其临危,赏其不惧,见她身姿迅捷翩跹,如仙风驭剑,便觉亡魂理应安息。
见是个难缠的,一个个披甲的官兵一哄而上,宴白出手替心尖儿上的夫人正道。一道银光于他手中翻旋盘桓,渐渐化作一抹红霓,所过之处哀嚎迭起,刀枪落地,铺开一地殷红。
就在府兵几乎都要伤全死尽的时候,骑马来了个全乎的,“主上有命,不得伤人,请广陵侯到府中一叙。”反悔真快。
宴白手中利刃滴血,啐了口气将拂到脸上的发丝吹落,“让他来见我。”
淳安婉走到他身侧,一身缎面襦裙绣着彩蝶,锦丝挂红,宴白撇下那骑马而来的府兵,不再理会,抬手擦了擦淳安婉脸上的血迹,还好,是别人的。
似有人不满,忽而传来兵器响动,一把钢刀飞掠而来,宴白目光一狠,剑锋接住了刀锋,划出一阵鸣响,刺耳至极,他转了个方向,手腕一翻,那钢刀旋了一圈,如转轮一般翻转飞回,砍进了骑马传信的府兵心口。
“搞偷袭不是什么好习惯。”宴白淡淡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淳安婉此时看着他,满意至极,想着这便是她的郎君该有的面目。
她提剑一指,挑了个还能动的,“让你们鲁大人来见侯爷。“
那群府兵里能动的皆跌跌撞撞爬起身来,一个个一瘸一拐的往回跑,不多,十余个。
鲁爽看见自家几个兵甲浑身是伤跪在庭中,剩余的还不知去向,摇头叹息起来,“算啦,不玩儿了还不行嘛?真是狠人啊,哪里是个病秧子?大王还真是坑害我啊。”
他回身把晚膳细细吃了一边,似是觉得没有下顿了,喝了满满一壶松花酒,深吸了口气,自己走出门去。
夜里寒凉,宴白怕淳安婉饿着又冻着,带着她走进旁侧一家食肆里,硬胁着店家点了灯,要他做了些好菜,两人一边吃,一边等着鲁爽。店家见这不是一般人,战战兢兢伺候着,不敢违抗,连钱都不敢要,说着大人尽管吃,不要钱,不要钱。
鲁爽到时只见夜幕昏暗里,秋叶满地翻卷,一片片似想掩住逝者的面容,尽忠的府兵静静躺在街上,无人敢去问询。
他四下张望,不见活人,便喊了起来,“鲁爽求见侯爷,求侯爷网开一面。”
宴白正与淳安婉吃着热菜,不想理他,“让他且站站,等他跪下,再出去。”
淳安婉见他又是一副都尉模样,应了声好,便听他的。
鲁爽是迷惘又着急,十余年来信奉的主子竟弃了自己,心里不是滋味,他给地上的府兵一个个脱下甲纣,掩了脸面,平平缓缓往地上一跪,对着萧索秋风喊道:“请侯爷指条明路,下官愿赎罪过。”
“刘夕以为我是记恨你散布谣言来找你麻烦了,便顺顺当当说你我造反,你怎么看?”宴白安抚了一番,好不容易把淳安婉留在了食肆里,生怕外面有诈,他打开门,自己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