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向城门值守的神火营军士出示了腰牌,他自己也没想到要问什么,神火营接过腰牌,翻看了一下知道是送信的,便也没问他,道了声辛苦,看着他飞奔入城。
奔宵墨影踏过了永平大街上满地的落花,往侯府的方向飞速奔去。街心站了数十名廷尉派出的官差,有负责四处盘问的,有正在收拾倒在地上的仪仗丝竹的,宫娥们相互簇拥在一起,惊魂未定,优伶乐师们依旧慌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站在街上与廷尉的官差诉着苦。
顾言和晚宁随手扔在地上的两袋银钱不见踪迹,有人说是被官差收起,有人说是被百姓抢了去,无人知晓去向,便总归是两个主子本就要分发的喜钱,便也无人追究。
驿卒路过刚平息了纷乱的永平大街,没有留意四周有何不对。他一路直奔义临渠北岸,到了侯府便跑了上去,一脸乌漆漆的,尘土掺着汗渍在脸上都皆成了小块,脸上一动,便龟裂开来。
他对着侯府门口值守的侍卫急急说道:“这是宴统领给侯爷的信,有急事。”
两个侍卫听了一惊,心想侯爷刚离开,急事?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也不能私自拆了主子的信,相互看了一眼,一番思量,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接过驿卒手里的锦袋,道:“侯爷去北漠了,我们来处理,你进府洗洗吧,怪瘆人的这一脸。”
驿卒呆住了,进府洗洗?还有这待遇?他站在门外看着敞开的攒钉大门,犹豫着,不敢抬脚进去,望向两个侍卫,又觉得好像不是在说笑。
姜禹把伤者送到天和堂,与风如月和临瑶一起确认了没有大碍,便赶回侯府。
一面往台阶上走一面自己小声嘀咕着,“多亏了胡骑营的几个,不然得自己人踩死自己人。”
他一抬头看见个满脸泥尘晒得黝黑的驿卒,身上的衣裳已经脏得几乎干硬,“你……一路没歇?”
那驿卒低下头,“大人,宴统领说这是急事,属下已尽力而为,可……”
姜禹望向侍卫手里拿着的东西,伸手要了过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花鸟纹样的双层织锦袋子里,防水的油纸夹层哗哗响动,缀着玛瑙的流苏细带规整的系着绳结,心想倒是郑重其事。
他望向一身狼狈的驿卒,颇觉越州的兵卒果然都是好兵,只是这也太惨了些。
他抓起那驿卒的胳膊往侯府里头拉,带着他往值房那边走,“侯爷不在,我管事,你去值房那边洗洗,歇一歇,这信,我替你处理。”
他带着他走到值房的浴堂门口停下,示意他进去,那驿卒不胜感激,对着姜禹拜了又拜,姜禹尴尬起来,忙抓住了他曲在身前的胳膊,用力定住,“别拜了,再拜我成死人了。”
驿卒尴尬了一瞬,嘿嘿直笑,脸上的泥尘裂开一道道褶痕,他没想过侯府这么通情达理,一步三回头,往浴堂里走。
姜禹把锦袋攥在手里,凝思了片刻,走到角落处,面对着墙角,迅速扯开了系绳,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张藤纸,上面的字迹端方正直,工工整整,“仓羯人有毒蛊?”姜禹自语道,心中暗觉不妙。
他快步走出了大门,一个侍卫正准备把奔宵牵到马厩去,见他出来,停住了脚,本想喊一声姜校尉,手里的缰绳却忽然被抽走了。
“这马我要用。”姜禹说着便翻上了马背,缰绳猛然拉起,在侍卫们措手不及的目光中往明泉城北的旌阳门奔去。
胡骑和虎焚还有些人得回营准备,让他们把消息带给顾言,许是最省事的办法,且不会耽误时候。
胡骑军士直接奔回了大营,虎焚军有百余人还未回营,押送仓羯人前往廷尉地牢,还需些脚程。
姜禹一身玄青衣袍,与奔宵几乎融为一体,在各个官宅府邸之间的拐角巷落里穿梭,凭借经验辨别着方向,乌发随风扬起,袍摆猎猎,如神笔之下一抹穿越皇城的墨色奔马图。
翌阳军大营只留下了半数中垒作为管制,见有一骑黑影奔来,值守的军士纷纷聚拢,准备上前拦下,却看见姜禹自行勒马停了下来。
雍州的中军校尉知道规矩,下马疾走,一面走一面高声道:“仓羯有琼山之毒,你们速去禀告!”
中垒军士上前道:“敢问大人姓名?”
“侯府校尉姜禹。”姜禹将宴白送来的信递给了他。
中垒军士忙拜道:“是,属下立即遣人去码头。”
刚回的胡骑营换装后迅速奔出,只是到大街上便只能下马慢行,这是军令,马上驮着他们的甲胄钢鞭,要装作商队的模样,散散乱乱从明泉出城,不能惊动百姓。
街头的百姓只以为街上多了些胡商,许是送东西进宫的,并未多想。
他们到码头时画舫已扬帆离开,远远望去只剩一点淡影,码头陆续有船装满了军士和物资准备起帆。
他们按照事先的安排上了船,找到了管事的校尉,将越州送来的信件交了上去,“越州的急信,需快给侯爷送去。”
长水师得了指令,扬帆启航后全力加快了速度,他们是要去追顾言的画舫。在将入夜时,勉强与之并行,长水师的军士站在船沿,高声喊道:“报!越州书信!有急事!”
画舫上的军士听此,问了情况,即刻跑到了花厅,却只看见叱罗桓倒着酒,哼着月支人的小曲。
“大人,侯爷何在?”他不知道叱罗桓是谁,总归是顾言的客人,喊声大人似乎不为过。
叱罗桓循声望去,看看他,看看门外,望着眼前的军士掂量了一下,“他们去休息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