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贵人多忘事,左禄却没齿难忘。”左禄从地上捻了根秸秆,在手里一下下甩着。
“你…你竟还活着!”刘夕从未想过这件事,左禄混在灵仪族中多年,事事皆知。
“托大王的福,活得不错。”左禄靠在墙上,望着手里的秸秆,闲适自若。
宴白接到了消息,带着人回到了越州城中,赶到大狱里正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复杂的情绪交迭在了一起。
左禄迷途知返,只是晚了一步,若能做人证,也算造化一桩。
他走下台阶,淡淡看着两人,目光又转向那挤了十数个牢房的灵仪族人,“你们明日就会有着落了。”
望着这些人他想了半晌,最终觉得自己与他们无话可说,眼前也没有谁要与他狡辩,于是他又转身离开,没有盘问也没有责难。他一步步回到天光下,召来了随行的军士,让他去雍州报信,剩余的灵仪族叛贼许还在山中,请王潜出面通知各州,继续搜捕防范。
而后又默默地回营写了一封奏折,禀明了事情经过和如今进展,并告知刘宜主谋已落网,关押一日,便可与左禄一同押送回京。
这多关的一日,便是留给姑娘们的时间,胡玉定是有话要说的,临瑶更甚,杀父之仇,宴白总是能想到旁人,先休息,不着急。
顾言在京城里刚刚收到宴白给他的信,风如月如何他都觉得还好,两个好养蛊的人,倒也是天生一对,他笑了笑,转而又看见左禄活着,有些意外,拿给伏在案上,忙着军中事宜的晚宁瞧。
“阿宁,你看,左柯他爹活着。”
晚宁从他手里接过信纸,细细看了起来,“临瑶与风大人?!”
重点不在一处,顾言便又提了一遍,“左柯他爹居然活着,我是想不到。”
“左柯?”晚宁好像忘了这个人,抬起头来想了片刻,“哦!我就说他有内情。”
“你似乎都不记得他了。”顾言看着她的表情,了然于心,就是不记得了。
晚宁理所当然,把信还给他,“我记得他做什么,一会儿你又该不高兴了,说我想着别的男人。”说着便继续埋头整理军官们的名册。
“你现在也想着。”顾言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册子,与晚宁对面,坐在了桌上,“这一册子全是男人,我看看都有谁,明日全杀了。”晚宁全然不顾着理他,他便开着玩笑,刻意胡乱翻起来。
“全杀了你便自己累着,唬着谁了?”晚宁起身把他一推,却愣是没推动。
“我跟你说,左禄要是活着,刘夕就不止造反这一宗罪了,害我父亲的事情,也门儿清了。”顾言把那册子一扔,似撂下了一桩心事。
晚宁这才意识到他想说什么,起身绕过了桌子,走到他跟前,“那你可高兴了?”
“高兴啊,就是高兴才与你说,你却不理我,不愧是监军大人了。”顾言把脸转向一边,不看她,似是闹起了别扭,怪罪她尽忙公事,冷落了他。
晚宁自觉得很,碎着步子移了个位置,把脸挪到他面前,“刘宜都还没正式给我官职呢,哪里是监军大人了,这不是心疼你,帮你把这些零碎规整起来嘛。”
顾言也不会真闹她,乘机搂过她亲了一下,“我是要跟你说,到时候,把龙骧军的事情,一并说道说道,可好?”
晚宁顺势靠到他怀里,拨弄起他的头发来,“我明白的,没有证据,很难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可以等。”
顾言偏就听不得她懂事,把她推了起来,扶正,看着她,“你忘了你夫君最会无赖了?”
夜灯
“你耍赖也要有个度,这事儿可关系到刘宜的面子。”晚宁看着他那邪气的笑,有些担心他要给自己找麻烦,这人可总爱给自己找麻烦,皮痒得很。
顾言没接这话,敛了神情点了点头,自己又拿起了桌上的信,“宴白还说我师父出门去了,他应会来找我,只是不知何时。”
“军官们都定下来了,各司其职,大营里暂时无碍,我们先搬回家里,等着不就好了?”晚宁不强求他,不说便不说。
顾言从桌上下来,绣金的衣摆拌落了旁侧的文书,没管,牵过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你放心,明日便可回家。”
“真的?”
“我何时诓过你?”
晚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当真是在回想,忽而思及些往事,假意粗暴起来,使了点劲儿揪起了他额前的头发,把他往自己面前拉,“没有诓过,就是忽然不见了。”
她深深记得侯府里那一地的白雪,她常寻着顾言的院子里空无一人,枝桠上的积雪重重的落下,砸的闷响,却再不见有人去扫,她的生命里曾有一个带着光亮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有些疼的,可顾言没在意,她如何拉扯都可以,有些事,终究是自己做错了。他搂紧她,随她拽着,轻轻吻着她,从额心,到鼻尖,再到唇边,“我险些再也看不到你了是不是?”
“所以说,你若有什么事,都须得与我说清,知道了吗?”晚宁把他推起来,趁机把话绕了回去。
顾言知道她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胡来。”说着便不管不顾的亲吻她,不再给她逼问的机会,那温热在她耳边盘桓了须臾,一点点滑到了脖颈里。
他搂着她转了个方向,把她往后推,晚宁感觉到后腰抵在了那翠玉笔架上,“这是桌子。”她双手忙乱地想撑起自己,未果,又试图推他,却始终没推动。
“无妨,结实得很…”他伸手一波,哗啦一声,桌案上的文书纸笔撒了一地,无人去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