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屋舍不比城中客栈宽敞华丽,因只供行旅暂时栖脚,屋中设施也相对简单。
内室卧榻并未设置床幔,容两人躺卧的床榻也只是一张单薄的木制床板所搭,稍一挪动便嘎吱作响。
虽说姜馥迩泡了一夜温热汤泉,缓解了不少身体寒凉,内力也在体内逐渐复苏。
可眼下她怎么也睡不着,紧紧裹着那床还有些散发潮气的棉衾,看着屋顶的斑驳墙皮出神。
这一刻,她处境仿佛也如那摇摇欲坠的脱落墙皮一般,但凡任何外力迫使都能跌进万丈深崖。
她摸了摸身上那件薄得不像话的罩衣,又想起临睡前老妇带人来敲门时递给邶恒的干净衣物,此时就迭放在床对侧的小柜上。
她心中烦闷,忍不住扯了扯眉头。
避免出声,她僵硬的身体用力,想抬头再看看自己是否有机会去取过来换上。
可就是这么微小的动作,身下床板也因受了力忽然警告般地响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太过于突兀,以至于睡在门口的海松都因此消了粗重的喘息,挪了挪身子。
“睡不着?”
姜馥迩刚又恢复平躺,耳朵边就传来一声略带嘲笑的气音。
她微微侧脸去瞧,就看邶恒正侧着身,两手迭在脸下聚精会神地看她笑话。
见他那双黑漆漆的眼中毫无被吵醒的惺忪睡意,姜馥迩才又转回头,寻着自己舒服的姿势呆好,语气不耐:“你不也一样…”
邶恒气音轻笑,“你翻来覆去,我怎么睡?若不是你半途晕得彻底,也不至于只歇在这简陋小站里…”
听出邶恒埋怨,姜馥迩闭上眼,依旧保持不动。
“总不能这么耗着…大公子不愿想想对策?”
“想了。”邶恒说得漫不经心,“就怕你不愿配合。”
与丢了命相比,姜馥迩还找不到不想配合的理由,毕竟眼下海松看得紧。
即便刚才老妇来送衣衫,邶恒怕她说漏了嘴,便只留下衣服,将人粗鲁遣了回去。
要说今夜都乏了,没人会追根究底盘问昨夜邶恒如何到的驿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可明日待安阳侯精力养得饱满,随便与驿长攀谈两句,便能发现其中破绽,届时若想离开可就真的难了。
更何况,刚和邶恒还做了那样一场上不得台面的假戏。安阳侯若发现那所谓的舞姬是她扮做的,恐怕真要活剥了她的皮才能解气。
想到这,姜馥迩才意识到邶恒有所顾虑地静了声。
她又去瞧邶恒,示意他继续讲,却见他嘴角依旧挂着抹不经意的笑,熠熠双瞳中看不出保留的情绪,可就是不再说下去。
“怎么配合?”姜馥迩依旧警惕,却显得迫不及待:“我毕竟不想丢了命,不伤大雅的事怎么都能迎合。”
看她一脸谨慎又无助,邶恒笑意更深,懒洋洋开口。
“我耳力极好,你可知我这宿遭了多大罪?”
姜馥迩扯动眉头,对他这句无厘头的话感到莫名。
要说耳力,她倒也不差,只不过半宿寤寐难眠,除了辨听海松声响倒没留意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