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安丘巷,又转过两条小街,走到一家看似民居的方正门前停下来,抬头仔细辨识那牌匾上草书描上的字体。
【桃熙阁】
就是这了。
他抬臂指了指面前的紧闭双门,文谦立即上前叩门,直到朱门微敞,里面迎出个玉体翩跹的少女,文谦和文逊才恍然邶恒拖着病体来是为了何事。
两人相顾一笑,跟着邶恒进门绕过影壁才发现仅是个方方正正的四合院,并无庞杂的过多点缀,处处显得枯萎且萧瑟,倒像是无人居住。
邶恒被妙龄少女指引径自进了正堂,文谦和文逊按着规矩守在门外,直到雕花木门紧紧闭合。
刚进门的邶恒被少女带着穿过正堂,绕到一处浓墨山水的座屏后,少女当即在挂着巨大黄金折扇的白墙下落座,抬手置于身前挂了如油生漆的桐木古琴上。
曼妙音调舒缓悠扬,如静逸溪河汩汩流淌,伴着室内安神助眠的夜幽香,足以解了人多日疲乏。
邶恒负手聆听旋律,却毫无意兴。
他有节律地扣了两下纱幔后的白墙,直到白墙缓缓开启,露出藏在内的一间逼仄小屋。
早早等在其中的男子立即从双层圆形茶桌后起身来迎,抱拳恭敬问候:“公子怎现在才到?昨日收到子廉送来的密信,属下今早便等候于此,还以为公子出了什么事。”
子廉,名叫周正共,就是昨日在商船上收姜馥迩信笺的富庶商人。
邶恒没什么情绪,进了小间随手拿起早已放置在茶桌上的木盒,瞧见里面迭放着书本厚的一摞银票,慢条斯理收入宽袖中。
“身体不适,晚了半刻。”
眼前的人叫伍均,字仲平,曾经是常安殿下带在身边的伴读,父亲曾是右武卫上将军,跟在安阳侯麾下参加过三次平定战役。后被安阳侯举荐升了职,驻守在东南的寒月关。
几年前,因负伤疗愈时接触了染上天花的士兵,致其延误了救治,一代名将就此命染黄沙,妻儿子女都未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即便如此,伍家却仍遭政敌陷害,最终被扣了个私吞农田的罪名。
圣人即便知道真相,可顾及朝廷大势,还是牺牲了伍家。虽是将伍家上下五十多口从轻发落,却也是发配至了辽国最西的萧瑟城镇,贬为庶人,从此不得踏进辽京一步。
伍均面色凝重,瞧着邶恒坐于茶桌旁,疾步绕至他对面处屈膝落座。他眉头紧锁,昏黄烛光将他狭长凤眼照地更加仓惶。
“大公子定要多保重身体!我们筹划了多年的事已是千钧一发,眼下万万出不得纰漏!”
邶恒依旧垂目,取了热茶放在手中,缓缓转动杯盏。
“听闻小卫王增派了左水河东段的兵力?是因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