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明生回说,“乃是阿予自己恨错了人,田良娣已死,她恨您作为原主人,没能将阿巧救下,所以——”
“去罢。”申容就从座上起了身,返到帘帐后处去了。
“诺。”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她推开面向后院的那扇窗子,徐徐思忖起来。
若此事被太子知道,估计很快阿予就会被处死,或许从她从殿上跑出来的那一下,就没想过活下去罢,倒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窗后的人微微垂目,敛去眸中一片哀色。
供词递到含丙殿,下一个转手就是兰房殿了——毕竟这件事明面上就是郑皇后在查。
能让阿予自己开了口,自然是更好,郑皇后只令人将消息速速传到天门殿去,就下了令,“先留她两日,等过几日事情传开了,再杀了。尸首也别留在宫中,抛远些。”皇后转身修剪着盆景上的枝叶,尚且看不清脸色。
“最好寻个深山野林,喂了野狗才好。”
“诺。”黄门领命退下,便再赶回了永巷狱。
郑皇后也颇为贴心,既然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不单单是要禀告给天子——当日殿下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避免之后事情传得越来越不好听,还要令人把消息往宫外传,往皇室女眷的宴上传,连着这几日来往宫中的命妇,也会一起提上一上。
于是一桩沸沸扬扬的太子妃杀母夺子之事,总算是在表面上被压住。郑皇后亲自表明态度,谁又还敢多话呢?
申氏储妃被洗清冤屈的第一时间,金阳殿的两个大宫女和当时的稳婆得以回归。
再按着规矩的——将整个金阳殿大院内祝祷洗尘一番,尤其偏殿所有东西都打扫干净,过了日头,去过晦气,就仿佛那几日闹出来的事从未生出过一样。
虽说最终得以洗清了嫌疑,但储妃的两个大宫女终归是心中有愧,一回来就先认了罪。
茵梅为当时不应该擅作主张——同意破肚取子;而元秀为当初不该举荐阿予,二人就这么跪在了储妃寝殿的阶下。
“行了,事情都过了。我和你们一样,都要长个教训。”申容跪坐二人身前——也没扶起这俩心腹,倒是保持起了和她二人一样的高度,“有两件事,还得尽快办了才好。”
为今之计,是千万顾好这个孩子。
储妃交代下去的事,头一件,就是把金阳殿大院内好抱团生事的查出来,一一打发出去;第二件事,便是把伺候小玲姬的另一个宫女——弗女,叫过来问话。
茵梅去了后院查事,元秀就把弗女叫了过来。
殿内帘帐拉上,前堂的门虽不至于多明显的关上,却也是虚掩上了的。纱帐后的光影微微晃动,弗女跪在阶下认真答话,说起阿予之前每日的起居:白日两个人都是守在小玲姬身边的,夜里偶尔轮着服侍,到小玲姬孕身七个月时,虽然又多几个伺候的宫奴,但那些人也都是随着弗女和阿予这两个大的行动,她们两个都还是要留在屋子里的。
“要说分开的时候,也只有夕食那会换着出去吃饭。”
“再不就是夜里,奴守着的时候,阿予先回屋睡会,过了子时来换人,旬日一换,有时候是奴和她也是一起守在小玲姬榻边的。”
夜里宫女睡觉都是在耳房,就在小玲姬的偏殿里头,不过一个竹帘过来的功夫,要是夜里行动,势必有时间,若说背后有其他人,夜里必然出去不了。
“也就是酉时初刻,拿饭那会,你们会分开?”
“是。”弗女伏身,脑袋贴在地板上。
香炉轻烟模糊了申容的感观,思绪散开不过一瞬,又问道,“有没有哪天拖着时辰回来的?”
“倒是没有——”弗女一顿,回想着说,“有时候要去净房,会耽搁一会,不过也不久,半刻钟不到就回来了。”
这一丁点时间,确实也做不成什么,她顿了顿,才问,“你半夜睡着时,可曾听到过什么异样的动静?”
问到这,弗女稍显窘态,“储妃,奴,奴夜里一般睡得比较深,也不曾听到过什么?”
倒也是,白天时刻不离小玲姬,要伺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夫人,又是个小丫头,自然要贪睡些了,其实申容的脑子里不是没想过几个可疑的,毕竟这大院内有心要害自己的人,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无非都是几个为了争宠的,有了对立面,才会起这个心。
一个王慧,再不然就是后院的那几个孺子,而放眼此事,要能有这个眼界去做的,也就只有王慧了,可是以她那样的脑子,不是申容轻蔑——也着实不像是能计划出这个局的人。那就只有她身后的王家姑姑了。
可方才弗女说,和阿予分开的时候至多半刻钟,再不然就是睡着后的半夜,阿予要过去永巷找王美人,想想也不大可能。
而若是通过王慧,戚子那儿回来的消息也没有过这个动静。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两者之间有联系,又是如何联系起来的呢?难不成王美人还能知道她金阳殿大院内有个这样存着暗心的人物?不然反着推,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阿予主动找上的大小王氏,可要是如此,最后都搬出阿予的至亲来威胁了,她又何至于还要帮王美人瞒着?难不成王美人手上也有什么能挟持得住她的东西?
良久没个头绪,她终于招手挥退了弗女,过了会,又让元秀去兰房殿把阿勇叫过来——叮嘱永巷狱那头,看看阿予那儿这几天可有没有什么不明的人来往。
储妃的令一下去,阿勇办事也利索,从金阳殿出来就往永巷宫过去,等到了地,就先张罗了几个听话的小黄门过来——他自己必然是不能时时守在此处的,少不得拿钱叫人做事。